宋雲遏淨了手,揭開金玉膏的薄蓋,挖出一大塊晶瑩透白的藥膏。
金玉膏為江湖秘士所創,在治療瘀傷上有神奇的功效。
腰側的撞擊處被熱水燙洗後已經舒緩許多,但謝玉敲還是怕傷著筋骨,影響之後的行動,三番細思後,還是喚了宋雲遏進來幫忙。
隻是,這種感覺於她而言,也是陌生的。
他們倆一前一後,相繼半跪在被褥上。他的呼吸就在身後,謝玉敲撩起褻衣的衣角,閉上眼,將布料往上卷了卷。
原以為心中早已做足了充分準備、
未曾想,當宋雲遏塗著藥膏的指尖剛碰上她的腰腹,冰涼又帶著體溫的觸感瞬間激得她渾身發麻,原本裸露在春意裡微涼的肌膚隨即變得熾熱。
謝玉敲忍不住一抖,玉白的腰往前拱了拱,露出個淺淺的腰窩。
她背對著宋雲遏,沒能看見他的神情,隻靠著想象,那股陌生的情愫感便隨即像把烈火,從裡至外將她灼燒了個遍。
謝玉敲閉上眼,放緩呼吸,儘力壓低那份癢意的存在感。
卻不知,在她看不見的背後,宋雲遏也好不到那裡去。
他臉頰這回是實實在在的紅了個透,呼吸全是亂的。
他又何曾同謝玉敲如此親密過?
心上人在自己不到半寸的距離麵前,衣裳半解,盈盈一握的細腰輕輕晃動,指尖觸碰的地方細膩柔軟——如若不是那瘀傷太過搶眼,他真的保不齊會控製不住自己的心。
兩人狀似在擦藥,實則心都跟著彼此飛到了九霄雲外。
也不知過了多久,宋雲遏終於將那藥膏塗抹均勻,輕輕吐了口氣,心疼地為她拉下衫衣,“好了。”
謝玉敲仍未轉身,就著這個姿勢,她將褻衣係緊,在薄衫外套上裡衣。
做完這些,宋雲遏已經規矩地退回床沿邊,轉過頭,未再看她分毫。
屋內靜悄悄一片,餘下的火燭燈火微亮。
不知為何,謝玉敲覺著有些委屈,又有些困倦。她看了他一眼,緩了緩,才試探著,開口道:“阿遏,再叫我一聲敲兒,可好?”
她從來都不是那種毫無情感的冷麵人。
至少,在宋雲遏麵前,謝玉敲素來都不會偽裝自己,哭和笑都是憑心而動。可這麼些年,她隱忍,步步為營,將自己豎成那京都的佛,名利錢財儘數囊中。
世人對她爭議頗多。
有人說她是名門閨秀,斯文窈窕,更有人說她是黑心惡狼,啃他人骨血,喂自己的野心,與朱嶙並無不同。
有時候,連謝玉敲自己也會偶爾恍惚,那個最真實的、爛漫天真的謝玉敲,究竟是何模樣的。
原以為,等到和宋雲遏再見之時,她便能做回原本的自我。
誰知,七年過去了,不隻是她變了,他也變了。
重逢至今,他唯一一次念起“敲兒”二字,還是在和林空談話時的某處無心之提。
謝玉敲性情是冷,卻也非無心。那些屬於彼此的親昵稱呼,總帶了點獨特的占有,喊了那麼多年,她都沒能一下改口,可他卻是有意不喚。
雖不解緣由,但謝玉敲對他同樣不敢有太多奢求。
話倒是難以自抑地說出了口,可她沒想著宋雲遏真的能如自己的願。
哪知宋雲遏聞言,卻是轉回了頭,目光似春意濃濃,直勾勾地看著她,眼神裡帶了點繾綣。
火燭的紅,染透了這一屋陋室,借著淺淡的月色,紅與白間,謝玉敲看見他薄唇微啟,溫玉的唇色裡漏出愉悅的笑意,比那春色還要豔上幾分。
謝玉敲霎時間看呆了,下一刻,宋雲遏竟又開口了,直直喚了她的乳名,“敲兒。”
好看的唇間吐出二字,聲色粘稠,又恢複了那分懶散的模樣,簡短的字句被他喊得是輕緩低醇,謝玉敲隻覺得耳邊酥麻,半靠在床邊的身子軟了又軟。
哪知這人好像很喜歡看她這般模樣,瞧見她麵上春意縈繞,遂又開口,還是“敲兒”。這一聲是愈加親昵,帶了點笑,又明媚了幾分。
謝玉敲心跳更快了,人也迷糊了,她捂住作亂的胸口,微嗔了他一眼。
這一眼,姑娘目光含水,似羞似惱,看得宋雲遏心也軟了下去,什麼規矩禮儀,克己守禮,在心尖人麵前,他哪能克製得住自己?
於是便往前了幾分,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好像便是這一刻,謝玉敲明顯地察覺到,她與宋雲遏之間,有什麼被破開了。在他一聲又一聲的“敲兒”裡,那個風清朗月般的,從不會藏著片刻情意的少年郎,又似神跡般出現在了麵前。
—
宋雲遏熄了火燭。
他解了外衣,和著裡衣直接臥在地麵的草席上。
最終還是沒能同床共枕。
雖然謝玉敲並不介意,但畢竟是女兒家,和一個身量高大的男人一起躺在如此狹窄的木床上,蓋著同一床被褥,還是顯得過分親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