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
“噓!小點聲,吃飯的時候再說!”
挨到日上枝頭,謝玉敲才慢悠悠走進夥房。待她淨完手,卷起袖口轉身,發現旁邊有幾位女娘正神思憂愁地發著呆。
“怎麼了?”她看了眼夥房的其他女娘,“是有什麼事嗎?大家怎的都愁眉苦臉?”
說著她掃過林嫂。
昨日阿來的變故發生後,這個原本就瘦骨嶙峋的婦人好像腰更彎了些。
若非孩子還在,謝玉敲想,她怕也是要和先前的那些女娘們一樣,尋個一了百了。
倒是婉清,是這些女娘們中看起來最平靜的那一個。
她走到謝玉敲身邊,描了眼門口的守衛,“三娘,你不知嗎?今日一早,梅林又死了人!”
謝玉敲作吃驚狀,“怎又……”
“這才是我們害怕的。”有女娘哆嗦道,“聽說,是位礦匠,因為惹惱了這兒的主,就被……”
說著又是一抖,“而且,婉清還說,今兒早上梅花林好像有人進去了,結果被逮了個正著。”
“婉清?”謝玉敲疑惑地看向她,“你怎麼知道的?”
婉清還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樣,“我怎麼知道,我也是聽說的。”她和昨天給謝玉敲的感覺有些不同了,“我以為你會知道呢,三娘。”
這話說得就極為有趣了。
謝玉敲嘴角露了點淺淺的笑意,回她:“婉清,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些都是你親眼看見的呢。”
婉清張了張嘴,正欲答,忽而外頭傳來一陣沸騰的喧鬨聲。
林嫂皺著眉,還有些恍惚地看向外頭的山巒,“這幾日是怎的,麻煩事這麼多!”
不多時,有守衛急匆匆地趕來,朝夥房門口的守衛嘀咕了好一會,又看向夥房內團在一起的女娘,繼而推了門走了進來。
“全都跟我走!”守衛的眉目間有怒氣溢出,“速度快!”
眾女娘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敢動。
還是婉清先出了麵,聲音柔柔,聽得人都軟了半分,“這位大哥,可否稍微透露一下,所為何事?”
守衛明顯神色好了一些,“這還真是你們的事!”他拎了謝玉敲一眼,“這裡頭應當都有小孩吧?如果擔心自家孩子,我好心奉勸你們一聲,趕緊到礦場去!”
“孩子們鬨事了!”他重重砸下一句,人便走了出去。
這一下,女娘們都急了——
這哪是麻煩事,這可是天塌下來的事!
半柱香後,謝玉敲提了衣擺,跟著女娘們一起跑向礦場。
烏泱泱的一片,圍城不知道圈進來多少苦命的人,男的女的,還有老人家,也在齊齊往礦場跑。
直至礦場口,謝玉敲停下腳步,氣都沒喘勻便開始找宋雲遏和林空他們的身影,順帶想了解一番此處的情況。
此處礦場仍是較為完整的山體,開了數十個礦洞,大小不一。按阿通的說法,他們孩子應當是先進去礦洞裡,然後再綁繩子,從礦洞內那些崎嶇的山石口中往裡走。
既如此——
孩子們應當都在礦洞內?
可為什麼這些父母都圍在外側,遲遲沒人進去?
夥房離此處較遠,謝玉敲來的時候這兒已經繞了好幾圈的人,她沒能完全看清內裡的情況,隻能聽那些父母在議論紛紛。
“這是怎麼想的?這群娃娃!糊塗了!”
“是啊,這裡至少有飯吃有床睡,還不肯安生。”
“可我也是心疼得緊呐!這每天孩子身體都被累垮了。”
“誰不心疼?可這世道就是這樣!早晚都得過這一遭!習慣了就好了!”
“他們沒事瞎折騰個什麼勁呢?平時我都再三叮囑我家娃娃,謹言慎行,多做事少說話。”
“我家也是!”
“勞駕!”謝玉敲拍了拍麵前一位陌生女娘的手,“現在是什麼狀況呢?”
女娘被嚇了一跳,緊忙拍了拍胸脯,“哎喲,你這女娘我怎麼沒見過?”
她熱情地拉過謝玉敲,“看起來年紀也不大,圍城裡居然還藏了個小美人!”說著她擠走身旁自家夫婿,“娘子彆慌,沒什麼大事,就是說這些孩子估摸著誰先起了頭,鬨著要罷工,現在,那些守衛正在清點孩子呢!”
謝玉敲往礦洞內望了一眼,烏漆嘛黑的,什麼也看不清。
她不由得歎了口氣,“這孩子們鬨這麼大,不會有事嗎?”
畢竟一大早,她才親眼目睹那殺人不眨眼的狂魔,一刀一刀剜掉了那男人的骨肉。
“放寬心。”這女娘樂嗬嗬的,倒是個樂天的主,“這兒誰不知,圍城就需要孩童,本就稀少,怎麼可能隨意要孩子們的命。”
她這麼一說,謝玉敲倒是反應過來,也跟著鬆了口氣。
不多時,開始有小孩被送出來,瞧見自家父母,便急著過去,卻被守衛們攔了下來,“等事情處理完,現在還不能走!”
又約莫一炷香時間,礦洞內的孩童都被逐一帶出來,數量並不少,全都被圈在山腳邊,與這外圍的家人隔了數十米距離。
守衛們各個麵露冰色,眼神銳利異常,手握著森寒的刀具和鞭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