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有小孩忍不住哭了。
謝玉敲看得心緊了緊,這時,又是一陣風,來的正是那二名金甲衛,長劍在手,看不清臉的麵具上獠牙如惡鬼。
哭鬨聲更大了。
有守衛率先忍不住,手裡的長鞭揚起,毫不憐惜地重重落下,“啪”,極為高亮的一聲,霎時間,整個礦場都靜了下來。
被打的小孩徹底暈了過去,又被抬走,路過各家父母時,謝玉敲看見他臉上鞭痕尤為明顯。
謝玉敲握住腕骨。
這應該是個沒有父母的小孩——
至少在之後的一長段時間裡,沒有一人敢為他站出來。
這時,二名金甲衛中,領頭的那一位開口了:“今日之事,是誰先起的頭?”
他內力及其深厚,不過低沉一聲,便在此山間回蕩了好一會。
沒有人開口。
另一名金甲衛隨即上前,一排排孩童看過去,“都抬起頭,看著我!”
“給你們一點思考時間,”他說,“如若沒有人說,所有人十鞭。”
十鞭?
謝玉敲咬著唇。
方才那暈倒的小孩不過才受了一鞭,就已經暈了過去,十鞭,如果打在她謝玉敲身上,應當也好不到哪裡去。
雖然她清楚,金甲衛此番話不過是恐嚇,並非真要打這些孩童鞭子——
畢竟圍城大部分的薑綠還得靠他們采摘。
可,如果再這麼僵持下去,一定會有幾個倒黴的孩子成為鞭下冤,到最後,一定會有人先倒戈。
不行,得立即想個對策。
謝玉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時,那些孩童裡突然有一聲,清脆又帶了點粗糲地喊道:“金甲大哥,此事,是我們集體為之,並非一人起的頭。”
“對!”率先應聲的竟是個女童,看起來年紀尚小,脆生生的聲音像早生的蘿卜,“是我們大家一起的!”
但謝玉敲無暇顧及這些。
聽到那聲音後,她一把撥開麵前的幾人,就著稍小的身量擠到前排,神色漫上焦急。她想喊,卻又止住話頭。
隨即又聽見阿通那尚在換聲的嗓音道:“如若大哥要罰我們,便一起吧!”
已經來不及了。
阿通這般出頭的做派,一下便引起金甲衛的注意。兩人劍早已出鞘,聞聲仍步履穩健,繞過前排的幾人,往阿通和女童的聲音走過去。
謝玉敲搭在腰側的手已經蓄勢待發。
金甲衛已經走到了阿通麵前。
阿通仰著頭,眼神沒有半點怯懦,他是從北漠來的孩子,從跟著永安王宋雲遏的那天開始,他便告訴他,阿通並非北漠城中死亡裡逃生的絨兔,他要跟著他們,那他就必須做飛昂的隼。
他還記得父母臨走時那雙哀痛的眼,那些不舍和眷戀,他更記得,蠻夷殺進北漠的那一日,他心中早已燃起一股烈火。
他也知道,貿然出頭,必定沒有好果子吃。
可他阿通做事情,從無後悔二字。
這般想著,阿通腰杆又挺直了些。
然後,他聽見了一聲笑,一聲極為惡寒的笑——
來自麵前的金甲衛。
他想抖,但硬生生地忍住了。
對峙間,那金甲衛忽而抬起了手,利劍的光刺進阿通的眼,他闔眼,等著最後的審判。
他很聰明。
因為他在賭。
果然,等了片刻,也沒見那劍光落下。阿通睜開眼,悄悄地看了那張黑色的麵罩一眼。
有提鞭的守衛過來了。
十鞭,阿通暗自給自己打氣,挺過去就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怎料這時,人群中突然響起一女娘的聲音:“等等!”
霎時,所有人的目光齊齊撞向這聲音的來處。
謝玉敲也跟著看過去。
在和來人對上眼的那一瞬間,她這回是徹徹底底地愣了。
但此時的情況卻容不得她多想。
隻見那女娘規規矩矩地朝著兩名金甲衛行了個揖,“二位大哥,我雖不是這孩子的母親,卻與這孩子有些緣份。”
說著她又欠了欠身,依舊是京都皇城宮裡的規矩,“孩子尚小,若是挨上十下,不死也得殘了……倒不如,讓我這做母親的,替他做了這份罰,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