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用了老方法,將涼亭的守衛糊弄過去,幾人悄悄再次進入梅花林。待到枯井邊,李鳶臉上已是布滿駭色,先前她總聽聞,她的孩子被葬在了這裡,原以為此處是片巨大的碑林。
誰知這一見,卻是她天真了。
豺豹既能罔顧人命,怎可能又花心思為他們安葬?
而且聽婉清的意思,此處還是座陣法,死去的人的血都喂了進去——
手段極為殘忍惡劣。
婉清拿出一張破舊的牛皮紙圖,遞給謝玉敲,“這是梅花陣開啟後地下的輿圖,按照此線路,要尋出路並不難。”
她看了眼沉思的謝玉敲,帶了歉意道:“就是,此陣法聽聞早已失傳,非尋常人能解,就連主人也從未出去過。恕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謝玉敲接過輿圖,道了謝,走到宋雲遏身旁。
他還有些恍惚,謝玉敲輕聲喚他,用隻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阿遏。”
這一聲,她沒有帶著任何的聲線偽裝,更沒有任何的提醒或是尋求的意味,就隻是單純的想要給他一聲呼喚。
宋雲遏卻是一時間的恍如隔世。
他被磋磨了太多年,雖初心未變,但心境上早已是難如從前。
可阿通,北漠十一城,永安軍,還有這武康山河,他不能忘,也不敢忘。
思及此,宋雲遏斂去眸中萬千情緒,接過謝玉敲手中的輿圖。
其實,當時聽到阿通說梅花林時,他和謝玉敲雖沒有交流,卻是彼此心知肚明,此陣法,出自報恩寺,更出自至今仍是武學天下第一的義淨僧師。
早在二十年前,尚為孩童時期,義淨師父就經常讓謝玉敲和宋雲遏一同破陣。
各種招數陣法皆有,聽聞都是出自千年前鬼穀先生縱橫一脈,後經過演變,才有了後世的數千種奇妙陣法。
而梅花陣,便是其中頂乘的一種,而且最初,世間隻有義淨師父擁有此陣的破解之法。
隻是——
這朱璘,又或是都都知,是從何得到的梅花陣?看起來,他們對此陣應當是極為熟悉,而且不隻是尋常的梅花陣了,這以血飼養的,又算是何種創法?
謝玉敲忽然想起昨夜,婉清所說的南越。
之前胡數剌也曾提到過,他們用來做偽裝麵容的花粉,也是來自南越。
或許,這南越,此番禍事結束之後,還得再去一遭罷。
這時,在一旁靜靜觀察的胡數剌忽然一聲小小的驚呼,宋雲遏聞聲而去,發現這八個水井的井壁,竟然有好幾個有梅花刻痕。
阿通的骨笛?
他目光漸沉,望向謝玉敲,“前日,阿通好像隻同我們講到他曾來過梅林,可——”
謝玉敲搖頭否認,“他沒有說。不過,”她舉步上前,指腹搓過那幾道刻痕,“阿通這是何意?”
“一共三個。”宋雲遏嘴角的笑容又淺又無奈,“他的膽子是真的被我們養大了,這種地方也敢自己下去......”
謝玉敲一驚,“他自己下去了?”
“嗯,下了這三個,說都是死路。”宋雲遏笑容散去,眼角開始發紅,“這傻小子,陣法未開,往哪肯定都是死路。”
有鴉雀的叫聲一深一淺地傳來。
謝玉敲抬眼,問道:“如此,那便先試試?”
“自然。”宋雲遏嘴角勾了勾,掏出短刀。
“等等!”謝玉敲拿出自己的那一把,“用這個,我還有佩劍。”說著,她從腰身抽出軟劍,把李鳶看得眼神發愣。
“不是......”李鳶瞧見她這樣子,覺著分外陌生,“謝玉敲你。”
謝玉敲這武學架勢,一看就是學了好些年的,而且絕不是師從朱璘之後的那點三腳貓功夫。她驚恐,臉上漫上點點尬色,“感情你這些年一直瞞著我?”
她止不住問道:“不是,那你是跟著誰學的武功?你父親嗎?”
“不是。”謝玉敲言簡意賅,俯身在枯井邊緣探了探,喊宋雲遏,“青冥,這一處最鬆軟。”
她指的這一處卻不是阿通說的左下方的那處活井,而是與其連成對角線的那個,“我覺得應當是這裡了。”
宋雲遏走過去,屏起半數內力,指尖一挑,握著佩刀的手發力,旋出一道極為複雜的亮氣,然後便直直插進謝玉敲所指之處。
刀起,有血隨著噴射而出。
謝玉敲麵上一喜,正欲搭話,林間卻是一陣勁風吹過。
那身紅衣,就這麼如鬼魅一般,悄然出現在他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