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敲安心地點了點頭。
麵前的這位,才是當今京都朝堂上真正的女閻羅,雀台司女官之首,宋韻。
若真要論起,其實宋韻還是清帝的長姐。
前朝梁帝當年實有一雙兒女,為了保尚在母親腹中的胎兒,便將女兒送至西域做質子。可宋韻因其從未入宋家族脈,也不曾由旁人提過此事,她脾性素來火爆狠辣,自幼被送到沙場磨礪,更是少有人看出她和溫和的清帝是為姐弟。
直到武康十年,宋韻攜梁帝腰牌進宮,世人方知清帝其上有位阿姐。
但宋韻常年在外,一身的武學,卻是半點人情也沾不得,她看不慣朝堂的爾虞我詐,更看不慣清帝溫吞虛名的模樣,她厭惡朱璘,遂再入江湖,自此銷聲匿跡,十年不得音訊。
武康二十年,清帝薨,宋韻才重返朝堂。那年她一舉奪魁,壓過了謝玉敲,又一路以極高的魄力與膽識,壓過了眾口之言,坐上了那雀台司的女官之首。
可宋韻極其厭恨朱嶙,她入朝堂,是為了元寧帝。
這些年,她和謝玉敲內外配合,倒是為元寧帝穩帝位打了不少根基。
而周啟是實打實的朱嶙一派,因而來的這位,他是萬不敢再囂張至極。
還有宋韻身後的那位,桐安的監察禦史,也是位鐵麵無私的郎官,周啟瞧見這兩位的神色,便知剛剛的那一切被聽了個十分。
“謝玉敲!”周啟終於怒了,卻隻敢對著謝玉敲,“這些都是你的計謀?”
裝軟弱、裝無能為力走投無路,徐徐圖之,步步逼近,就為了他周啟暴露出全部。
還好——
周啟看了金甲衛一眼,幸好最不該說的,他周啟保住了。
這麼想著,他突然開懷大笑起來,“可是謝玉敲,你有沒有想過?你們既然進來了,沒有我的破陣法,你們隻能進不能出!哪怕這些人武功再強!”
大不了一同殉葬圍城。
他周啟不好過,他們也彆想走。
“我之前就在想一件事。”謝玉敲鬆開宋韻的手,抱起手臂,“先前我瞧梅花陣法,不過也就是八卦五行之理,可周知縣為何還要大費周章地用人血喂養這些枯井呢?”
“雖然我不夠聰慧,隻能猜其一,但也夠了。”謝玉敲走到兩名金甲衛身後的那株梅花樹旁,“枯井本為破此陣之法,然而你要用枯井做彆的事情,我們也是試過一次,那井邊的土壤全是濕的,壓根不可能過活人。”
謝玉敲軟劍輕輕一掃,“那麼真正的出路,應該是在梅花林裡。”
隻見那原本看似合為一處的梅花樹,忽而鮮葉簌簌飄落,一陣鐵鏈聲過後,那樹竟從中裂成兩半,露出一個可供人行走的通道!
謝玉敲莞爾一笑,“隻是同理,但卻很容易走入陷阱。”
一時之間,雙方境地瞬間顛倒。
周啟早已是麵如死灰,他跪坐在地,嘴邊囔囔:“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你怎麼會懂得梅花陣法?又怎麼能想到這一切?”
他麵容瞬間枯槁,但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彈起來:“金甲衛!你們快,快去,把這些人都抓起來!還有你!”他指了指一連默然的都都知,“快!快把這些事告訴宰相。”
“周啟,到底是你天真還是我天真?”謝玉敲拍了拍手,走到都都知麵前,微微做了個揖,“還得謝謝大人,不計前嫌,傾囊相助。”
婉清這才回過神來,一臉訝然地看著自家主人。
前日晚上,還是在梅花林,謝玉敲看似被主人抓住,第二天卻毫發無傷地出現在夥房,彼時她就有疑慮,在想主人是因為認出謝玉敲來,才放過的她。
卻不知,二人還談了筆交易。
她給他指明生路,他替她布局。
周啟這些年喪儘天良之事做儘,多數都是栽贓嫁禍他人,又依靠著朱嶙,如果僅憑桐安官糧失竊一事的證據,還不足以撼動他的根。
所以謝玉敲做了場局。
引周啟入圍城,再牽宋韻和監察禦史入局,揭發他一切罪過,屆時,以周啟這種囂揚的性子,必將自己的所有全盤托出,那他終將難逃其咎。
就是,金甲衛很麻煩,幸而胡數剌有妙招,喂了他們幾個時辰的金草,可以短暫控製住這二人。
聽聞這金草,也是當年僥幸在北漠生存下來的南越花草之一,有迷惑之效,雖效用一般,但應在此,也是足夠了。
可周啟還是滿臉的不可置信,他顫抖著手,指著都都知,說出的話卻是讓謝玉敲一愣:“你、你不是,早就被控製了嗎?怎麼,怎麼還能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