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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時過境遷,再次被宋雲遏輕柔而憐惜地撫摸著這株桃花,謝玉敲不免也跟著想起過往種種。
多數時候,他們都會告訴自己,往事不咎,前塵隨風。
可還是有很多值得的時刻,譬如此刻——
謝玉敲抱著他,除了熟稔,還有很多被壓抑多年的心動。
這是她難能一次的不顧一切,謝玉敲深吸一口氣,另一隻手從宋雲遏腰間收回,回握住他放在她腕骨上的那隻手。
然後指尖擠入他微微張開的指縫,十指相扣,十指連心。
她聽見宋雲遏的呼吸變了。
很急促,像是某種不可預見的變化,然後是很輕的喘息聲,她從他懷中抬起頭,去捉那雙漂亮的眼,卻隻見往日清亮的眸子霧靄沉沉,他的目光很深,深到謝玉敲莫名覺得害怕。
她想逃,卻被緊緊圈住。
緊接著,是宋雲遏儘量平息下來的聲音,晦澀沙啞:“……敲兒?”
似是怕謝玉敲回應,他又急忙接上:“是……我想的意思嗎?”
謝玉敲心跳如擂,她指尖被他用力攥住了,有點疼,可這點疼卻像是給了她更多的勇氣。
她點頭,聲音也是啞的:“阿遏。”
“你說。”宋雲遏指腹竟是微微抖著,撫上謝玉敲的臉。
“我知道如今說這些,好像有點不逢時,也可能太早了些……”謝玉敲難得話語有些哽,“……也不是,其實應當是晚了些?”
她臉頰在桃花林間映出一道迤邐的桃色,靈動明豔,宋雲遏看得有些呆,又聽見她語無倫次地說:“到底是早了,還是晚了……”
宋雲遏原本也提著的心因為她這句話鬆了鬆,他眸中露出點點笑意,擦了擦她眉梢的慌亂,“不早也不晚。”
“敲兒,此時正好。”
是了,此時正好。
憑心而動本就隻講究一個正好。正是當下,正是此時,她想告訴宋雲遏,所以不早也不晚。
既如此——
謝玉敲臉上更粉了些,難能添了點女兒家的羞澀之意,她不敢看宋雲遏,隻得盯著他身後的漫漫煙水與灼灼桃華,斟酌了半晌,才道:“阿遏,我謝玉敲今日就想同你說。”
“我……”謝玉敲原本準備了一大籮筐的話,她想剖白心跡,卻又從未有過這種經驗,話繞來繞去,繞來繞去,最後隻剩下一句——
她闔眼,睫毛眨得飛快,一句表白心意的話被她說得像念書:“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說完,她滿臉羞憤,隻覺得丟人丟大了,捂著臉,就想往下蹲。
果不其然,她聽見宋雲遏笑了,而且是那種極為愉悅的笑容,她正欲抬頭剜他一眼,卻瞧見他也跟著蹲下來,雙臂把她摟住,聲音溫柔得像柳梢劃水:“敲兒,你這是從哪裡學的話?”
謝玉敲翻了個下三白,“話本裡都是這樣的!”
“噢——”宋雲遏嘴角的笑怎麼也壓不下去,“可是敲兒,此話不對。”
“怎麼不對?”謝玉敲急了,“明明話本裡……”
宋雲遏搖頭,“你方才說,心悅君兮君不知。”
“有錯?”
“我知。”
簡單二字,宋雲遏卻講得尤為認真,比起揶揄,他分明是在回應她的心意。
這一刻,如撥雲見日,謝玉敲連羞惱都顧不上了,她對上宋雲遏的眼,像是想極力證明這一瞬間的存在。
他的眼裡隻有她。
從始至終。
十年了。
整整十年。
從那片灰暗中行走至今,謝玉敲還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就像是——
一個沙洲中踽踽獨行的人,在困旅之中,忽而守得雲開見月明。
她終於擁抱到了屬於自己的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