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柏 懷六合之浩邈兮,揚懿德之為昌。……(1 / 2)

未央賦 石門之客 3038 字 8個月前

跟隨著這位內侍往回走,我將步調放得極慢,暗自懊悔浪費了這寶貴的半柱香時間。

事實證明,我不去尋詩,詩句是不會長了腿自個兒來尋我的。

“來吧。”陛下見我回來了,以為我已經想好了詩句,便拿起書案上的毛筆遞給我,指了指案上鋪開的空白竹簡。

“不不,陛下先請。”我忙地推諉了。

“不會是尚未想好吧?方才莫不是尋了僻靜之處小憩去了?”他打趣道。我的臉微紅,詫異於一舉一動竟然被他們儘收眼底。喝醉了酒,酣然入夢,怕是又要被他調笑很久。

“陛下要作詩,小女子怎敢搶先?”我乖巧地說道。

“也罷。”他笑著搖搖頭,開始伏案寫字。既然目前還是腦子空空,我的視線便隨著他寫字的手往下移,或許能從他的詩作中獲取些靈感也未可知。

我有些好奇這是否會是一首同班婕妤一樣的“屈賦”,還是四言、五言為主的古體詩。——方才題詩,已經讓我恍然頓悟,這個時代的詩歌,尚且沒有發展出後世律詩絕句的格律,如此反而更加浪漫與自由。

隻見他寫的也是小篆,筆下的第一句是:

……有如雲兮

第二句是:

……負青天

雖然在這裡生活已經數年,但小篆辨識起來總讓我覺得依舊有些吃力,何況他筆下的一些字筆畫繁多,不似尋常見的。我一邊看著,又是認,又是猜,一邊不由地蹙眉。

他寫完了四句不經意抬頭,筆也停了下來:“怎麼,眉頭擰得這麼深,不堪卒讀?朕的詩作如此粗劣嗎?”

我連連搖頭:“不不,陛下大作,小女子欽佩不已。”

若是當下承認自己並不識得他寫的字,這風雅怕是再也附庸不得了。

情急之下,我便慌忙找了個借口:“隻是覺得自己技不如人,所以才皺著眉頭。隻道是,不如班婕妤這般名垂青史的才女也罷了,且還不如並非以才情稱著的陛下。”

也許是困意和酒意尚未完全褪去,話音落了地,我才發覺,後邊這句話顯然是畫蛇添足了。

陛下對著我似是怒目,班婕妤打量著我們兩人,嘴角含笑,不失矜持,但饒有興致,似乎在等待一場好戲。

稍許,他幽怨地說出一句:“你還是第一個說朕無才之人。”

我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是,不是。”

“是,不是,還是不敢?”他沒好氣地問。

“不敢。”我脫口而出,才發覺似乎更加不妥,隻好找補道:“不敢,方才是我詞不達意,並非說陛下無才,隻是說陛下曆史留名並非因為才名。”

他蹙著眉,表情顯然不為所動:“行了,越描越黑。那你便評評,這幾句如何,是否才疏,不能入眼?”

這些字尚且沒有認齊全,所以我一時語塞,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評價,隻能大模大樣地點點頭,學著陛下方才點評班婕妤詩作的樣子,說:“好詩,好句,當抄錄之後收於天祿閣中,以傳後世也。”

他還沒反應過來,班婕妤已經團扇掩麵,不能自持,笑出了聲。

陛下的臉也有些紅了,他瞪了我一眼,怨道:“真是越來越放肆了,抄錄什麼,朕還沒寫完呢。”他不再理我,又俯身繼續寫詩。

剛落筆,他停頓了一回,竟然改用了隸書。

我有些詫異。但他麵不改色,也沒有抬頭,一口氣寫完了詩句。

再看,原本先用小篆寫下的四句話,也已經被他在一旁用隸書謄抄了一遍。這篇隸書,便是完整的一首詩:

垂其翼而如雲兮,負青天以載陽。

驅箕伯【1】而為乘兮,登九霄之鴻茫。

朝之閬風【2】,暮棲蒼筤【3】。

懷六合之浩邈兮,揚懿德之為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