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華 並非花簽有靈性,而是以花寄情,……(2 / 2)

未央賦 石門之客 3721 字 8個月前

“原來是芙蓉。”我癡望著那棵樹,低低地自語。

樹上的花朵,如菡萏盛放,清姿雅質。哪怕隻開在朝夕之間,也當獨殿眾芳,獨領風騷,不嗟東風,不怨寂寥。

“不過,題舜華,倒是比題芙蓉,更難一些。”他這般寬慰道。

我趁機說:“那不如陛下彆罰我了。我亦覺得,以舜華為詩是以芙蓉為詩的數倍之難。”

我的話大概總出其不意。他想了想,說:“你既覺得芙蓉詩簡單,不如再題一首芙蓉詩,然後再讓眾人決斷,是否懲罰。可好?”

“不好!”我脫口而出,眾人的目光一時都落在我身上,我臉色微紅,繼續說道,“若是做了芙蓉詩,還是被眾人罰了,豈不是又白做了一詩?”

他因這話忍俊不禁,輕輕拍了拍我的腦袋:“詩哪有白做一說?歌以言誌,詩以抒情,無論好壞,皆有意義。”

詩也許不會白做,但是耗神。我心裡想著,也許對古人來說,尤其是這般風雅文人,寫詩作賦,如同吃飯呼吸一般自然,是生活的一部分,信手拈來,便是詩篇,繡口一吐,皆成文章。

可對我而言,詩是曆史的本身,是故紙堆的一部分,是需要搜腸刮肚,凝神靜氣才能想出來一兩句的,還得不時與後世的古人打聲招呼,以求靈感。

我既無力反駁他的道理,隻能儘力拖延時間:“那——哪能儘看著我一人作詩了,不如先看看班姊姊的詩?還有鄭美人與衛容華的,荷花詩與菊花詩,想必也定是詩如其人,蕙質蘭心。”

“你說的也對。”他總算放過了我,轉向了班婕妤,柔聲問道,“你抽的是何簽?”

我默默舒了一口氣,終於又能偷得浮生半日閒了。

隻見班婕妤婷婷嫋嫋做了一個福:“回陛下,簽上詩曰:幽穀佳人,揚揚其香。妾賦了一首蘭花辭。”

她從案上拿起了一卷竹簡,親手展開,遞與了陛下。

班婕妤孤傲高潔,與空穀幽蘭是絕配,我十分好奇,她筆下的蘭花會是什麼樣子。

陛下凝神讀著書卷上的字,我的目光卻無論如何夠不到他舉在空中的雙手,一時間情急,拉了拉他的胳膊,卻把他從詩中拉了出來。

他詫異地看了看我,見我努力夠書卷的樣子,才啞然失笑,把書卷拿得低了些,與我共讀。

我的餘光卻見到鄭美人恨恨地盯著我,大約看不得我與陛下這般親密的樣子。我卻無暇他顧,隻專心讀著書簡上的詩句。

自從陛下放棄了小篆之後,宮裡眾人也開始多用隸書寫字,連班婕妤也不例外。這一點,我倒是對他心存感激。

她這次寫的是一首簡潔的小詩。

緲緲青雲上,幽蘭獨生香。

未羨桃李麵,又辭芙蓉妝。

不爭三月節,空穀餘春長。

達應濟天下,何故鬥群芳。

我看完,向班婕妤笑著說:“若是以花喻人,姊姊必是幽蘭,空穀生香,絕世而立,今日的花簽倒像是有靈性似的。”

陛下莞爾道:“依朕看,並非花簽有靈性,而是以花寄情,人如是,萬花入眼,皆有其影。”

我點點頭:“陛下此言,甚是有理,姊姊品行高潔,若是題桃花李花,必定是笑傲東風,而非情意繾綣,若是題菊花梅花,必是淩風傲雪,而非獨憐幽芳,孤影自傷。”

“陛下與妹妹如此說,令妾惶恐。”班婕妤幽幽朝我們做了一個揖。

“方才王娙娥的桃花詩令人唇齒留香,現在班姊姊的蘭花詩又立意高遠,該如何分頭籌?”我問道。

陛下挑了挑眉:“你已經將你的舜華排除在外了?”

提到舜華,我有些不好意思:“連花謎都猜錯了,陛下就彆笑話我了。”

“那你的芙蓉詩還未做呢,就急著分頭籌了?”

我訕笑了一會兒,對陛下道:“此詩亦有了芙蓉二字,我應當是不用再寫了。”

他輕輕地用竹簡拍了拍我的頭,說:“此為詠蘭花,你可莫想逃了你的芙蓉詩。朕可是期待著你的大作呢。”

我又支支吾吾道:“那——還有菊花詩與蓮花詩未看呢。尚未輪得到芙蓉。”

注釋【1】:袂障:掩袖。(戰國)宋玉《神女賦》:毛嬙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麵,比之無色。鄣:通“障”。

注釋【2】:舜華:木槿花,朝開暮落,但開放時節有夏秋兩季,故詩句中說,芙蕖(荷花)懼怕寒霜,夏節之後,凋零衰敗,而木槿花秋季亦能盛放,此乃勝於芙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