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裡凜冽寒風呼嘯,陰森又恐怖,天高的樹頂晃動,大幅度搖擺著,發出的聲音像極了怪物。
“呼…呼……”
韓熾不斷地往前跑,半途伸出來連綿不斷的蟒蛇般彎曲的樹枝軀乾,他又狼狽地跨過一道道粗壯可怖的枝條,額頭上鋪滿汗水,順著臉頰彙聚在下頜處,隨著跑動滴在地上。
汗水落地的瞬間,便被地上的怪物吞噬。
韓熾還在跑,喘氣聲粗重,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追他,推著他不斷逃離。
“嗬…呼……”
前麵沒有光亮,即使他越過了重重荊棘和障礙,可擋路的越來越多,他看不到儘頭。
怪物越來越近,耳邊因為疾速而刮起的風都變成可怖到令人畏懼的咆哮。
在他身邊盤旋著叫囂,轟鳴陣陣。
“……小池。”
忽然一道冷淡的聲音不知從哪方傳來。
遙遠得仿佛在天際,恍然間又近在咫尺。
所有怪物都消失了,瘋狂想纏住他的粗壯的樹乾也漸漸縮回了叫人窒息的觸手。
接著,韓熾又落入了一道深淵,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陣陣冷氣涼意不斷從周遭的空氣中,密密麻麻地滲透到韓熾的四肢百骸。
仿佛麵前有一汪寒池,冷得要命。
韓熾在喘息。
他很冷,身軀在顫抖。
韓熾在看不見也摸不著任何東西的深淵,四處尋覓著遠處而來的熟悉的聲音。
眼前朦朧昏暗,他隻能不斷地嘗試著往前走,但四麵八方攏來的黑暗讓他無法辨彆——他走的路,到底是不是前方。
循著聲音,正摸索著前進,忽然一腳踏空,劇烈的失重感遍布全身,心跳因為慣性沒有回到原位,吊在半空中。
待心跳恢複時——韓熾醒了。
客廳裡木質老式擺鐘的時針和分針呈一條直線。
早上六點。
韓熾疲憊的睜眼。
醒來的時候手伸在冬被外麵,搭在床沿,五指自然鬆散開朝下垂著,蒼白又瘦弱,指尖看不出健康的紅潤,隱隱泛著青白。
倒像是將死之軀。
韓熾仰麵朝上,盯著天旋地轉的天花板,等木色的天花板歸於平靜徹底不動後,他才閉眼深吸,然後吐氣。
又做夢了。
斷了一天藥就開始整夜做夢。
韓熾掀開被子赤腳踏在沒有任何裝飾的原木地板上,淺棕色的木地板將他的腳襯得更加白皙,青筋裸露。
地板冰涼,裸在外麵的手臂肌膚因為涼意起了一層淺淺的雞皮疙瘩,韓熾像感受不到一樣,穿著睡衣走到落地窗邊。
天還沒亮,黑黝黝的一片,與韓熾的瞳仁一般,沒什麼亮色。韓熾將窗戶打開,頃刻間,原本擊打窗戶玻璃的寒風爭先恐後地開始拍打韓熾的身軀。
不斷地朝他湧來,包裹並侵蝕他。
直到他從被窩裡出來後,身上還尚帶餘溫的熱度徹底消去,再恢複到冰冷,韓熾才伸手將窗戶關上。
冬天桓城要是不開暖氣或者空調,都是冷的要命的,很少有人能在屋裡沒有暖氣的桓城生熬冬天。
外麵還在下雪,是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落下來。不少人撐傘,也有不少人外地人頂著風寒要淋那潔白的雪。
韓熾穿好羽絨服拿了一把黑色的折疊傘出門,手插在口袋裡,徒步從公寓走去律所。
黑色羽絨服和黑色傘跟他蒼白無血色的臉形成鮮明對比。
韓熾始終眉眼低垂看路,長長的眼睫耷落,高翹的鼻梁和挺直消瘦的身軀也總讓行人回頭多看一眼。
——他無疑是出眾的。
黑衣在白雪裡行走,踏出的腳印都很實在,卻莫名叫人覺得突兀,背影看上去是格外的孤寂。
*
原持律所的員工難得見韓律師來得遲,遠遠的見到他身影就開始小聲嘀咕,直到他進來,這才紛紛小聲問好。
韓熾沒什麼反應,隻是機械的點頭。
等回到了辦公室坐下後,將桌上的擺鐘晃起來,聽見它碰擊時發出的沉悶聲響,心才逐漸平靜下來。
定眼看了會兒有序搖晃的擺鐘,韓熾才拿過一邊的案卷看著。
沒幾分鐘助理小楊敲門進來。
“韓律師。”
“嗯。”
“……那個,喝的。”小楊說話有些磕巴,眼神飄忽。
韓熾抬眼望去,小楊彆開眼不敢看那雙冷淡凝視的目光,韓熾又看向她端進來的熱奶。
他盯著那杯熱奶不知看了多久,就在小楊快要堅持不住時,韓熾終於斂了眸子開了金口:“換咖啡。”
“這…”小楊有些為難,“韓教授說不讓您喝冰咖啡……”
“韓教授?他和你什麼關係呢?要是想讓他給你開工資我不會不通情達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