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呼出一口氣,暗自將難以平靜的心緒調整好,閉了閉眼,道:“好,韓教授在會客室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就來。”
“嗯。”韓遠案滿意了,他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起身出了辦公室。
待人消失在視線裡後,韓熾才徹底鬆了口氣,整個身體像泄了氣的氣球一般,酸軟無力,他放縱自己癱在辦公桌上,目光停留在那杯還沒來得及喝的咖啡上。
原本天就冷,再加上咖啡也是冰的,那杯牛奶早在倒進去時就已經涼的差不多了。黑色的咖啡也因為牛奶的融合,變成淺棕色。
出神了幾秒,韓熾被胃裡驟然的一陣抽痛喚回神思,他倏地蹙起眉眼,伸手胡亂地撫了兩下胃當做安撫,滿心不耐的將那杯咖啡端起來灌了半杯進去。
他習慣了咖啡的苦味,今天忽然加了牛奶,讓他覺得有點回甘。
韓熾將灑在桌麵的牛奶擦拭乾淨,再到窗邊推開窗吹了會兒冷風,等心中的浮躁平息下來才關上。
*
小楊一直在辦公室外不遠不近的地方守著,有幾個閒一點的實習生不停地朝辦公室門口望,想跟小楊打聽的心思蠢蠢欲動。
他們並不知道韓遠案和老板的關係,隻是想打聽打聽這個剛回國就名譽全城的年輕教授。
而事實上,小楊知道的並不比他們知道的多多少。要說實質性的差彆,那就是她有韓遠案教授的聯係方式。
正因為如此,她比那幾個實習生更好奇教授和老板的關係。
她記得前兩天下班時,韓教授約她喝了咖啡,隻問了兩件事:一件韓熾的工作作息;一件就是聯係方式。
他給了小楊聯係方式,想叫她幫忙,當時她腦子抽了一下,以為韓教授是想賄賂她來著,把當時的她嚇得不輕。
她能做韓熾的助理還是有點能力的,所以儘管她知道韓遠案是大名鼎鼎的教授,也還是不敢收他的錢。
卻沒想到人家根本就沒打算給她轉賬,隻是單純請她幫忙。
她才後知後覺韓教授是桓大法係的教授,不免又覺得自己未免膚淺。
小楊很樂意幫忙,但沒多餘的膽量問他倆的關係。
所以也有了今天早上牛奶的事情。
正想著呢,正主忽然出現在身後叫了她一聲。
想曹操曹操到,小楊被嚇得身子瑟縮一下,回頭看發現是韓遠案。
“韓教授。”
“嗯。”韓遠案隻是出來見到她,出於禮貌打了個招呼。
可眼前的人卻肉眼可見的有些緊張起來,手指交叉揉搓的幾下,然後說:“韓教授,您來之前我給老板端了牛奶,但是他沒喝,還是要了冰咖啡。”
小楊揀不那麼難聽的話彙報,之前韓熾質問她的那幾句她可是一個字兒都沒說。
小楊好歹也是個有眼力見的,這倆人一眼就能瞧出來有矛盾,她沒必要把那話從頭到尾的複述一遍。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老板他……可能是喝習慣了。”
韓遠案覺得韓熾的助理有些有趣,他還沒說什麼呢,這孩子就將話一股腦兒地往外倒。像一個麵對老師、自我檢討的學生,這樣反倒是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跟以前的韓熾還有些像,有些拘謹敏感。
難怪韓熾能挑她做助理。
不過韓遠案沒有為難人的癖好。
韓遠案衝她笑了笑:“沒事,我知道了,謝謝你。……之後也還要多麻煩你。”
可惜了,他沒等到小楊的回話,卻等到了小楊瞪大的眼睛裡露出來的驚恐的眼神。
他隻是微微頓了一下,霎時便反應了過來,不用猜就知道她為什麼出現這樣的神情。
“韓…韓、韓律……”小楊立刻慢慢挪到他身邊,表示自己堅定不移的立場。
她還仰頭悄悄看了眼韓熾,用那雙大大的澄澈又略帶愚蠢的眼睛表衷心。
韓遠案也跟著轉身,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神情泰然自若,微微俯首看麵前的兩人。
方才坐著不覺得,此時兩人正對著站,韓遠案才覺得韓熾比他們分開時矮了些,其實他心裡麵知道是因為韓熾瘦了好多,所以看上去顯矮了。
“收拾好了?”韓遠案壓低聲音問。
韓熾沒做聲,微微仰頭看了眼他,再垂眼看小楊,眼神冷凝,似乎要將這丫頭給看穿了。
被老板這樣盯著,小楊腦子反倒活泛了起來,在那一瞬間清楚又深刻意識到自己是韓熾的助理。
她立馬解釋:“不是,老板,韓教授沒找我幫忙。”
韓熾:“……”
見他沒說話,小楊越發心虛起來,慌不擇口道:“韓律,我也沒幫他監視你!真的!”
韓熾:“……”
有時候小楊是一個形容詞,形容“蠢”這個字。
雖然剛才小楊和韓遠案的對話他聽到了幾句,但話裡話外其實都聽不出什麼彆的東西來,小楊這樣一說,還真叫韓熾明白了些什麼。
一向沉穩且處變不驚的韓遠案也難得的朝小楊投去複雜的視線。
韓熾無奈,沒跟小楊計較,說:“把實習生轉正資料整理核實一下送到辦公室。”
“好嘞——!”小楊如蒙大赦,麻溜兒地跑回了自己的工位。
韓熾這才將目光徹底放到韓遠案身上,見他對著他自己這邊看,眼神卻又不聚焦的樣子,像是在出神,韓熾懶得提醒他,直接說:“ 參觀?”
韓遠案雖然思緒沒集中,但也留了點心思聽韓熾說話,韓熾話一說完,他的目光便有了定點。
“嗯,麻煩韓律介紹。”他十分客氣。
聞言,韓熾頓了一瞬,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韓遠案的心情不如剛才明朗,瞳孔裡漾著的也是他看不懂的晦暗。
情緒莫測,他便不測,索性跟他沒什麼關係。
無論韓遠案怎麼樣,也不論他喜怒哀樂,這些都跟他韓熾沒關係。
他時時刻刻都要警醒自己:韓熾是韓熾,韓遠案是韓遠案,是現在和以後都不會有太多交集跟牽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