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層其實不算大,一共兩百多平,還包含了會客室、茶水廳以及韓熾的單獨辦公室。
工作人員也不多,而且因為原持事務所的門檻很低,連沒有經驗的律師也要,所以很多應屆的法學碩士都往這邊跑。
韓熾律師名聲在外,來的實習生都是頂尖高校的畢業生,但因為工作室原本就不大,所以名額異常有限。
因此,原持律師所的實習生名額便成了稀而珍貴的東西,同時事務所本身也名聲大噪。
但對於韓遠案要參觀律所這件事,韓熾不解,他不懂到底有什麼好參觀的,這一眼就能看明了的格局,不大的工作區,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清。
韓熾想了想,仰頭看韓遠案,道:“先到會客室。”
剛才就喊他去,結果等他出來,這人還跟小楊待在他的辦公室門口。
他的公室不怎麼隔音,就算要密謀一些什麼不能讓他知道的事兒,也不知道離遠些。
韓遠案被帶著到了會客室坐下,小楊隨後便端了一壺熱茶和兩隻瓷杯進來,分彆放在兩人麵前,將茶壺擱到一邊,再抬頭才發現韓熾一直看著她。
猛然間,她反應過來了什麼,跟韓熾對視了幾秒,嘴唇囁嚅幾下,張張合合,說:“不是,我、我肌肉記憶……”
說完還沒等韓熾回話便迅速離開了案發現場。要是現實是一個玄幻世界,那韓熾倆人應該能看見從她腳後跟冒出來的煙。
沒錯,跟風火輪一樣,速度快到一路帶煙火。
韓熾:“……”
“什麼肌肉記憶?”韓遠案忽然問。
韓熾回了神,抬眼回:“待客之道。”
“哦。”韓遠案笑出聲,“貴所的禮儀之道名不虛傳。”
“當然。”
韓熾不願跟他客氣,一些自謙的話更是不屑於說。他覺得自己可能得了一種看見韓遠案就反骨一身的病,俗稱叛逆。
很顯然,韓遠案並沒有被他氣到,反而臉上的笑意更加明朗了些。
韓熾微微皺眉,很想問他在笑什麼,但理智告訴他沒必要跟韓遠案進行類似寒暄般的交流,那是朋友之間的事,如今的他跟韓遠案算不得朋友。
韓熾從他身上收回視線,偏頭從會議桌的抽屜裡抽出一個小冊子。
上麵赫然是幾個大字——《律所業務谘詢》
韓熾禮貌地將冊子推倒韓遠案跟前,解釋道:“韓教授如果是想參觀律所格局,想必不需要我領著您看,我們工作室並不大,明眼人都能看清楚格局。”
這話在說韓遠案眼瞎,可惜了韓遠案不僅不眼瞎,更是耳聰目明,將他的弦外之音聽了個明白。
韓熾頓了頓,接著說:“另外,韓教授要是想了解律所業務,這本冊子上詳細介紹了我們律所的各類業務,以及往期重大案件簡述。”
“韓教授——應該能看明白。”
韓熾將教授兩個字重讀,顯然是強調,韓遠案又聽出來了。
“好,我看看。”韓遠案順著他說話,抬眼看他,發覺他臉色有些白,嘴唇更是淡白到沒有什麼血色。
再垂眼,發覺韓熾放在桌上的手已經被凍到泛青,五指瘦弱修長,微微曲著,韓遠案怎麼看怎麼不是滋味。
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視線往上,看到了角落關著的空調和敞開的窗戶,眉間不自覺蹙得更緊了。
他複又盯著韓熾,輕聲道:“有點冷,律所方便開暖氣麼?”
“嗯?”韓熾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瞧了他一眼,看見他穿著大衣,心下了然。
他沒說什麼,起身去關了窗開了暖氣,這才把這位難伺候的貴客安排好。
這麼冷的天穿大衣,他不冷誰冷?活該!
現在這個月份雖然剛入冬不久,但雪已經下了一段時間了,天氣自然是冷得厲害。
趁著韓遠案看冊子的時間,韓熾透過窗外看了眼外邊的天,或許是因為下過大雪,亮得晃人眼。韓熾一直盯著窗外放空,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到瞳仁酸澀,眼底泛起紅血絲,他才猛然醒神,眨了眨眼看向韓遠案。
好巧不巧,這人正撐著頭看他,一臉淡然又疑惑,食指還一下一下的在冊子上敲打著。
“怎麼?”韓熾被盯得不自在,耐不住性子問他。
韓遠案沒說話,看看他又看看窗外,才回道:“我想知道你在看什麼,能看這麼久?”
韓遠案一本正經地觀察窗外,除了枯枝上的雪之外,連鳥都沒有一隻,他實在不知道那外邊有什麼那麼吸引韓熾。
“隨便看看。”韓熾搪塞一嘴,對著那本小冊子抬了抬下巴,說,“看完了?”
“嗯,看完了。”
“還有什麼需要問的?”
“沒了,很詳細,通俗易懂,很好理解,韓律做得很好。”韓遠案笑著誇獎他。
因為這個冊子是韓熾編撰的,所以他不留餘力的誇他。
這副模樣和語氣,讓韓熾整個人都僵住,回憶泄閘洪水般洶湧而來,纏得他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一時之間身子和思想竟都不受控製。
跟從前如此相近的言語和語氣,同一個人,如今再說出來,卻叫他身心發寒。室內的暖氣似乎沒有起到半點作用,刺骨的寒意從他腳底一直往上鑽,散開至全身,再到心臟。
血液仿佛被凍住了一般,循環不暢,臉色瞬間煞白,令他幾近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