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摸上了自己的眼睛。隔著眼皮他能感覺到堅硬的眼球。一隻眼睛睜著,一隻眼睛透過指縫看著鏡子裡的整張臉,冷白皮,高挺的鼻梁薄紅的唇。
他的指尖沿著鼻梁慢慢劃到了喉結處,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
才不像!
他不是他!
離頁在心裡冷哼了一聲,關掉淋浴擦乾身體裹著浴袍走了出去。
翌日傍晚他被百裡落送到了如境都山腳的三千級台階處,語重心長地告訴他,掌門已經同意讓他入學了,弟子考核在後天,進去之後有弟子做指引叫他彆擔心。
百裡落要調查城中的事情,就不送他了,交代完就和柳雲溪他們一起走了。
離頁抬腳踏上了台階。
夕陽餘暉染遍延綿的山,金色的陽光映照在綠葉上,鳥群從枝頭驚起,飛入群山的懷抱。當光線越發的暗淡,離頁額頭和後背出了一層薄汗。太陽漸漸消失,與地平線平齊,山門的守衛弟子沒有為難他,直接放他進了山門,並讓他一直往前走,璿璣殿也就是如境都主殿之上有人接應他。
離頁道了謝一路往前,很快到達了璿璣殿。
那裡站著一個穿紫衣的負劍弟子,弟子看見他,對他道:“隨我來。”
離頁跟著他走。
弟子帶著他往東北方向走,邊走邊向他交代一些兩天內的注意事項。
“你有一天的準備時間,一天內你都住在後山,所住房間都已經通過結界安排好,房門上有你的名字,裡麵所需物品一應俱全,另外切勿毀壞或者帶走房間裡的東西,不許亂走,尤其是不可進入聽花穀,以上所有還請務必遵守,違者一律取消考試資格,用餐時我會通知你。”弟子道。
離頁在心裡將他所交代的事情默默記下的同時,不忘打量一下周圍的風景。
水榭周圍種有蓮花,蓮花池中幾條鯉魚在爭搶著食物。亭台一過穿過一個月亮門,到達的是一所彆院,院中有一小片竹林,竹葉長過院牆。
沒多會兒弟子就將他帶到了居住地,也是一處彆院。
院門前弟子對他說道:“就此彆過,祝願考試順利。”
離頁:“謝謝。”
弟子轉身走了。
一路走來整個如境都都維持著古時候的樣子,房屋瓦礫,服飾禮儀,開著門的宮殿其中陳設也是古代的。
如境都的彆院很多,都是給他們這些考生準備的。走過來的時候看到過很多考生,有的在院中背書有的在做卷子,都特彆積極。
既然一切如舊,那麼他對房間也沒多大期待。
按照房門上的名字,離頁找到自己的房間,一打開發現,不是一般的簡陋。
圓木桌上放著一套青花瓷茶具,一張木床,床邊放著一個木製衣櫃,窗子還是用紙糊成的。沒電視沒無線網絡,沒冰箱,沒燈,整間房間沒有一樣東西是現代的。
這也叫一應俱全?
起碼的衛生間都沒有。
離頁無奈隻能坐下倒了杯水喝,又去檢查了一下床鋪是不是新的,他撚起被子一角聞了聞,沒異味也沒有灰塵味。
於是他就在房間裡四處翻了翻,在一麵牆上發現了打開衛生間的機關。
衛生間在一麵牆裡,飲水機也在牆裡。
他進去看了看,洗漱用品,生活用品,熱水都有,安心了之後才出了門。
他沿著曲折的小路走到了山巔,坐在草地上無事可做,他將早就翻爛了的命軸的使用說明書拿出來翻看。
命軸,記錄六界之人命運,執者需妥善保管,不可損壞,不可隨意更改,不可進入軸中人所處世界,違者將遭反噬。
他並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反噬。
他又翻了一頁。
命軸所用筆墨,為世界稀有之物,鳳凰之血所著,每日以血灌溉,世間新生之人命運將賦予其上,若血不足或缺少,則當以…
啊,無聊。
他收了東西站了起來,從山巔俯瞰山下的風景。
在風裡,他看見遠方低處的璀璨的燈沿著路途曲曲直直地往前延伸看不見儘頭,城市中的一座座高樓上巨大的明星廣告牌,在漸漸暗下去的天空下閃爍,高樓後麵,是黑色的山脈和濃藍色的天空,太陽的最後一縷光線在大地上消失,人類熙熙攘攘地出現在街道上。
人聲似乎從四麵八方向離頁襲來,在暮色裡,微風裡,他的衣袍飛舞——進入如境都都會換上古衣,離頁現在穿的是最開始的那件藏青色衣服。
他知道他露出了悲憫的神情,這絲悲憫稍縱即逝,他還是學不會悲憫。但幽蒙穀的每個人都曾露出過這種神情,在他們來到世界的那個晚上。
他們似乎天生擁有那樣的眼神。
他並不羨慕他們,也不為不能擁有悲憫而感到難過悲傷。
一道微弱的光吸引了他的視線也拉回了思緒。他將藏在他體內一片閃著光芒的“布”取出來。
“布”上寫滿了紅色的字,有人名,有出生日期有死亡日期,寫了這個人的生平事跡,是天煞之命還是紫微星,一生清平或者一生勞碌,清清楚楚,明白至極。
他拿著它尋找方位。在兩處相隔不遠的大山之間,閃動的頻率加快了。
他知道命軸就在哪裡。
下一刻,他收回命軸並施加咒語遮擋住耀眼的光芒,朝那裡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