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乾什麼?!”斷情欲扭過頭來看著他叫道。同樣和他轉過來的,還有全班同學。
五十幾顆腦袋一齊看著站著教室後麵的了師書,不明所以。
那一瞬間,了師書覺得他是太陽,他們是向日葵。
了師書有點尷尬,他坐回座位,說:“不乾什麼。”
“你剛用什麼東西紮的我?”斷情欲邊說邊反手夠了一下剛剛被紮的後背,隔著衣服探進去摸了一下,結果摸到了一指頭的血,“你身上是不是藏了什麼凶器?”
“沒有。”
“屁。”
斷情欲剛把話說完就抓著了師書的兩隻手,將校服袖子掀上去,結果沒有他口中的凶器,相反他隻見到了了師書比較白的皮膚。
他蹙了一下眉,又去掏了師書的校服口袋,結果不管是上衣還是褲子裡麵都沒有凶器。
斷情欲覺得奇怪,“你到底是用什麼東西紮的我?”
了師書瞥了他一眼,怕引起懷疑就用另一隻被校服遮住的手,變了個東西出去,把它擱到斷情欲的桌上,說:“這個。”
桌上放的是圓規。
斷情欲:“………”
他覺得被了師書上了一課,他把圓規拿起,在紙上畫了個圓,說:“這東西是這麼用的,不是用來傷害同胞的,聽到沒?”
了師書覺得斷情欲真的太奇怪了,他反駁道:“那你怎麼可以傷害我?我也是你同胞啊。”
斷情欲:“……”
氣氛有點尷尬,兩個人麵麵相覷。倒是班級其他同學,又開始起哄,了師書的話剛說完,周遭就響了一聲聲的“喲~”
斷情欲沒搭理他們,和了師書對峙了好一會兒,敗下陣來,放下圓規真心實意地道歉,說:“好啦,我道歉,我不該把你的半顆頭塞到窗子外麵。”
了師書靜靜聽著,眼珠轉了一下又問:“那回信是不是不用寫了?”
斷情欲:“誰說的,還是要寫的。”
了師書麵朝黑板轉了過去。
人類真的好奇怪。
晚自習,教室屋頂的風扇運作著,吹下來的風,刮動著書本和穿在身上的衣物,四麵窗子全部大開著卻還是覺得熱。
斷情欲邊做題,邊揪著領口扇風,了師書低著頭,做完了今天的作業後,從桌兜裡把那兩封情書拿出來,拆開讀了一遍,隨後找了張A4紙,悶頭寫回信。
兩封書信不是一個班的同學,所以了師書把開頭寫得一模一樣。
你好,某某同學。
正文隻寫了一句話:抱歉,我不喜歡你
寫完就折了起來,裝進了信封裡,在牛皮紙袋外麵寫了收信人的名字和班級,然後把兩封回信放到了斷情欲麵前。
“寫完了。”了師書小聲說。
斷情欲看都沒看直接塞到了桌兜裡。晚自習下就親自送了過去。
三樓傳來了一片鬼叫,過了片刻斷情欲在一片鬼叫聲中出現在四樓樓梯口,在一片注視中回了教室。
此後的一個星期,他再也沒有收到情書,也沒有女生來找他告白,世界清靜了。
然而他的一係列舉動無形中傷到了李一安,這時的李一安對他還沒有那麼大的敵意,招女生們喜歡不算什麼,他隻覺得斷情欲有點高調和自負,有時候會在宿舍裡和舍友吐槽幾句罷了。
他欺負不了斷情欲,就把矛頭對準了師書。
這個轉學生長得白淨,看著沒什麼戰鬥力,最好下手了。
某天下晚自習,他和班裡幾個男生跟在了師書後麵,走到無人的巷道時集體把他圍在牆角,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他。
好奇,實在是好奇,他們不明白就這樣一張臉是怎麼做到吸引女生注意的?
了師書覺得他們的眼神很可怕,就像是偶爾在他周圍停留下來撥弄他花瓣的野獸。
“難道現在女生們換口味了?”其中一個人說。
“娘了吧唧的,充其量就是婦女之友。”
“你是不是學著像斷情欲一樣吊人呢?”
了師書搖了搖頭,說:“還有事嗎?沒事我要回家了。”
幾個男生麵麵相覷了一會兒,覺得不能這麼輕易把他放走了,否則他們會很沒有麵子。於是李一安站出去,笑了一聲想解釋一下剛才的所作所為,誰曾想剛伸出手拍了了師書肩膀一下,手就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紮了一下。
他大叫了一聲,借著昏黃的路燈垂頭掃了眼自己的手掌,發現上麵好像有血跡。
李一安皺著眉,問:“你是朱紫國王後嗎?渾身帶刺。”
“啊?什麼東西?”男生們一頭霧水,掰著李一安的手,看了眼,又把震驚的視線落到了師書身上。
“他那天好像也紮過斷情欲。”有人說,“他是不是刺蝟變的?”
了師書心虛道:“不是,請你們以後不要欺負我,我沒有傷害你們。”
“喲,小東西,”一個男生說,“你剛剛紮了人,還說沒傷害我們?”
“……那,我,你們可以還回來。”了師書說。
就這樣李一安在了師書的胳膊上,用圓規紮了一個洞。了師書一直都睡在斷情欲家的花壇裡。胳膊紮個洞對他來說,是挺疼的。
人類真的好奇怪,他明明什麼也沒有做卻還是招來了禍端。
從那天之後了師書不再和女生們說話,禮貌地拒絕了她們的所有示好,然而災禍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女生們不搭理他也就罷了,有時候路上遇到了會對他露出鄙夷的眼神。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是李一安說他有病,會紮人。
這個謠言是斷情欲替他破的,他們之間的仇就是從這裡開始逐漸積攢變大的。
月考前夕,斷情欲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拍了了師書的肩膀。
斷情欲把那隻拍過了師書的手,高高舉起,展示於眾目睽睽之下。
安然無恙。
周遭一片嘩然。
了師書在這一片嘩然中,偏過頭掃了斷情欲一眼。見他緊繃著臉,麵對著同學們一言不發,又好像說了好多話。
斷情欲背了書包就走,還拉著他一起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了教室,任由身後的各種流言飛舞。
出了校門兒,斷情欲對他說:“行了,你回家吧。”
了師書覺得應該謝謝他,便問:“我該怎麼感謝你?”
“感謝?”斷情欲問,“嗯……幫我寫作業。”
了師書搖了搖頭。
“不行啊?那…明天給我帶瓶冰水。”
“好。”了師書一口答應,“你在哪個考場?”
“一。”
了師書覺得斷情欲好厲害,全年級那麼多人居然能擠到一考場考試真的太厲害了。
送了冰水考了試,成績出來的那一天,了師書和斷情欲考了相同的分數,並列第一。李一安更不喜歡他們了。
今後的幾次考試了師書的成績總分和斷情欲相差無二,年級第一第二都被一班分了去。
班主任說他們如果以這樣的勁頭保持下去,國內頂尖名校的名額就會分給他們。
深冬來臨,走廊上不再站著很多人,斷情欲也不再喝冰水,李一安依然看他們不順眼,時不時地朝他們翻了白眼,不被他們知道。了師書逐漸適應了人類世界的生活。譬如什麼時候睡覺吃飯,做作業,考試,和不同的人用什麼樣的方式相處自己不會受欺負,譬如怎麼樣做不引起他們的懷疑,再譬如怎麼和斷情欲這個壞東西相處。
這群人似乎每天都很快樂,偶爾有煩惱的時候和周圍的人聊聊天,或者吃一頓喝一頓就解決了,第二天起床接著上學。老師每天都會說高考,同學們記掛自己的成績,在他們的世界裡可能成績就是一切吧。
斷情欲有那麼幾天心情特彆不好,把他送給他消氣的花瓣,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地上,並說:“先不要理我,我現在處於爆炸的邊緣。”
好吧,看在你說話的份上就不計較你把我的花瓣扔到地上的事了。
過了一節晚自習,斷情欲主動找他訴苦,把他拉到教室一角,悄咪咪地說:“你覺得應該怎麼懲罰一個十惡不赦的人?”
“報警。”
斷情欲:“……”
“有沒有其他辦法?”
“……找律師,打官司。”
斷情欲抿了抿唇,擼了他腦袋一把坐回了座位。了師書追問:“誰欺負你了嗎”
“你能幫我報仇嗎?”
了師書想了想,問:“你先說怎麼回事兒?”
斷情欲簡單地和他說了一下。
是謝與折非要鬨著讓他們母子搬出去住,他說家裡人多不夠住。今天早上摔碎了一隻碗並對他們母子出言不遜,被謝辭彆製止。斷情欲說了句:“會的,但不是現在。”謝與折才消停下來。
張葉問他說什麼胡話,斷情欲思索了很久才把實話說出來,說:“謝辭彆如果真的愛你,就不會容忍他兒子那麼胡作非為。”
張葉一怔,站在原地不動了,斷情欲說:“是走是留,我聽你的。”
聽完,了師書沉默了下來。人類家庭的紛爭讓他覺得很難以理解,明明是同類明明是家人,為什麼要如此相殘。
他給不出什麼建議,但有幾句話還是可以說的:“和好不可以嗎?”
“和好?你見過有野獸會把自己的領土分給其他動物的嗎?”斷情欲反問。
答案是沒有。
了師書說:“抱歉,我幫不了你。”
那之後斷情欲情緒一直不穩定,經常愁眉苦臉的。
很快,期末考試結束,學校該放假了。
寒假大家都各回各家,了師書卻沒有地方去,思來想去他決定獨自回到曠野,然而等他走了很久很久回到那裡的時候,那片他曾經生活過許久的廣袤的曠野,變成了一大片的農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