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 十天的暑假,斷情欲和了師書一起……(2 / 2)

千年三見 歎非晚 7172 字 8個月前

晚上八點半,三個人圍坐在院裡的桌前,聽著蛙聲蟲鳴一片,各倒了一碗米酒一起共進晚餐。

阿嬤喝了一口米酒,接著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自家釀的米酒,味道不錯,師書,你要不要嘗嘗?”

“好啊。”了師書端起碗仰頭喝了一口。入口是淡淡的酒香,再過一會兒是清甜的米香,咽下去不久,嗓子裡還保留著米香味兒,回味無窮。

“很好喝!”了師書誇道。

阿嬤立即喜笑顏開,眼睛彎彎,說:“好喝啊,就多喝一點兒,醉了也沒關係,小斷會照顧你。”

斷情欲:“……”

您真會說話。

誰知,阿嬤剛把話說完,了師書就瞥了他一眼,好像在等他回答。

他偏過頭看著他,說:“你最好彆醉,否則會很麻煩。”

醉了的確很麻煩,他很難保證不乾點什麼。雖然這很流氓。

了師書不知道為什麼麻煩,也不知道這東西喝了會醉是什麼意思,隻知道米酒喝著味道不錯。

但是斷情欲好像不太願意讓他喝酒,那就點到為止吧,他可不想醉了沒地方睡,或者被斷情欲欺負。

他又抿了一口,把碗放下了。

阿嬤對斷情欲說:“醉了就醉了,年紀小就該這麼玩兒,以後就沒有機會這麼瘋了,我看師書啊好像很喜歡喝我的酒,他醉了你呀作為同學照顧他一下,也彆壓抑自己,該喝喝該玩兒就玩兒。”

斷情欲默然片刻,說:“我知道年少就該輕狂,不知天高地厚,但是我做不到。”

他轉過頭對了師書,說:“你喝吧,醉了我把你背回去,你瘋我負責清醒。”

了師書眨了眨眼睛,問:“…真的嗎?”

斷情欲麻木地點了一下頭。

他直覺告訴他,今晚了師書必醉。

“你媽媽什麼時候過來?”阿嬤突然問。

斷情欲愣了一下,看著阿嬤的眼睛說道:“……忙完了就過來了,她讓我代她向你問好。”

阿嬤笑得勉強甚至有些酸澀,她知道張葉可能不會來看望她這個老骨頭了,也知道她的第二個女婿,現在不太喜歡她女兒了。之前替她修屋頂是出於一個女婿的責任,現在很少給她打電話噓寒問暖了。

謝辭彆身居高位,怎麼會讓自己成為一個不孝的女婿,放任丈母娘住漏雨的屋子。

都說上了年紀的人看人很準,是有一定道理的,畢竟在紅塵中輾轉這麼多年,見過的人比年輕人要多一些,看人會比他們靠譜。

曾經的謝辭彆也是一個好人,現在也是一個好人,隻不過塵世紛擾,他早就失去了當年的熱忱。

善中夾雜了一些其他的東西,不再那麼純粹。

看她有些落寞的神態,斷情欲抓起她有些粗糙的手,溫聲說:“放心吧,她說了會來就一定會來,我給你看她發給我的短信。”

斷情欲說著從兜裡掏出手機,翻到走之前張葉發給他的短信,給阿嬤看。

界麵上寫著:等我忙完再去看你阿嬤,你去了多幫阿嬤做點事,陪她聊聊天,她喜歡有人陪著她,哪怕不說話也行,記得啊

阿嬤拿過斷情欲的手機,看了很久很久,忽然真心地笑了一聲,臉上的酒窩顯出來,把手機還給斷情欲,故作輕鬆地說:“好啊,我就在這裡等著她,等她回來看我。”

斷情欲朝阿嬤笑了笑,說:“她和謝辭彆出差去了,過幾天就回來了,大概我們開學的時候就回來了。”

意思就是說,您不用等多久。

阿嬤聽了點點頭“嗯”了一聲,夾起螃蟹拆了它的腳,又掀開它的殼兒,處理好剝了兩隻螃蟹各放到了一隻在斷情欲和了師書的碗裡。

了師書沒敢多喝米酒,他真的害怕斷情欲會把他扔到外麵。於是隻喝了兩大碗就徹底把碗放下不喝了,倒是阿嬤說,想喝就多喝點,小斷會照顧你,了師書搖了搖頭,

說,不喝了,我吃螃蟹吧。

他看方才阿嬤處理螃蟹的樣子,學著自己拆卸螃蟹的殼兒,剝了一隻之後,斷情欲把他弄好的螃蟹拿過去,接著拆,好心提醒他說:“螃蟹有些部位不能吃,看著啊。”

了師書就乖乖看著,等著他剝完。

幾十秒後,斷情欲把弄好的螃蟹放到他碗裡,說:“吃吧。”

了師書道了謝,拿起來就啃。

阿嬤看著他們和藹地笑。

飯畢,斷情欲去洗碗收拾,了師書想去幫忙但被阿嬤攔下來,說:“讓他去忙,咱們倆嘮嘮嗑。”

了師書看著老人,說:“好的。”

“走,我們到院門口去。”阿嬤搬起一隻小凳子站起來說。

了師書站起來學著斷情欲的樣子,一隻手攙扶著阿嬤,帶著自己的凳子跟著她去了院門口,並排坐下。

阿嬤坐下長出了一口氣,抬眸望著繁星如海的夜空。今晚的月亮很圓,星星倒映在她眼裡。岸邊飄來了幾艘點著紗燈的船,其中一個船主看到阿嬤家門口的生人,用閩南語問阿嬤,了師書是誰,阿嬤笑說,小斷的同學。

船主“喲”了一聲,表示驚奇,說:“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帶同學回來,小斷一定特彆喜歡他。”

阿嬤笑得合不攏嘴,視線短暫地在了師書身上落了幾秒,又投向那個船主,說:“是嘞是嘞。”

“瞧把你高興的,”船主說,“行了,我不打擾你們聊天了,要回家了,今天啊運氣不好,魚沒打多少,回去得挨老婆罵了。”

阿嬤說:“明天就打到了,彆急。”

“是嘞,走了。”

他們全程在用閩南語交流,了師書一個字都聽不懂。船主走後,阿嬤就用普通話對他說:“他啊誇你是個好孩子,還說今天沒打到魚,回去要被老婆罵了。”

了師書不知該怎麼回,於是就靜默著,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些。

阿嬤牽起他的一隻手,低垂著眼,視線投落在他的手上。了師書看著阿嬤的發,叫道:“阿嬤。”

阿嬤抬起頭看著他,笑問:“你多大了?爸媽呢?”

了師書“呃”了一聲,說:“十七…十八了,爸媽都在工作,不太管我的,他們都很好。”

“那就好。”阿嬤說,“和小斷同歲啊。”

了師書“嗯”了一聲。

“他從小就生活在這裡,和我比較親,”阿嬤說,“他媽媽把他生下來沒多久就出去打工了,後來因為……因為感情不和的原因和他爸爸離婚了,但是也一直有打錢,還是愛他的。”

“他媽媽後來是怎麼嫁給謝辭彆的呢?”了師書問。

“…因為喜歡吧。”阿嬤突然感慨起來,說話有點慢吞吞地,“當年她剛和小斷爸爸離婚不久,為了維持生計,常年漂泊在外,等我知道的時候,他們都已經把結婚證領了。”

“我當時害怕她重蹈覆轍,勸了她好久不要衝動,可她哪裡肯聽我的,後來謝辭彆在這兒住過一陣子,我看著他不錯,說話有股文人的氣質,就同意了,張葉年紀也不小,還帶著小斷,謝辭彆還能接受她,就答應了答應了。”

“隻是沒想到謝辭彆竟然還有一個兒子,謝與折不是省油的燈,但畢竟年紀小,再鬨也翻不出天來。”

阿嬤說著說著眼神放空,歎了一口氣,抬眸望著夜空,說:“諸事無常,滄海桑田,我們都是塵世的螻蟻,所行所願不過隻為一人。麻雀飛上了枝頭,想做鳳凰,試問誰不想,男人花心總想三妻四妾,女人隻想男人此生隻愛自己一人,站在他們的角度,發現誰都沒有錯,站著旁觀者的角度又好像誰都錯了,人世滄桑,不論對錯,隻論因果,那是她自己選的路,就讓她自己走吧,若是她不想走了,我拚了命也會把她帶回我身邊。”

阿嬤又過了許久說:“我曾經到過一處地方,那裡四季如春,山間有一道館,霞光照徹山林的時候鐘鼓聲悠長飄蕩,我在山中遇到了一個人,我以為我的一生都與那人相伴,後來他去了如境都,從那天起我們就再也沒見過。”

阿嬤談起這個人的時候,眼裡亮晶晶的,好像一個小姑娘。但語氣平淡,就好像隻是簡單地說了一個彆人的故事。

了師書覺得人類很複雜,心性即美好又有些彆扭。

斷情欲這個時候走過來搬了個凳子和他們坐在一起,問:“說什麼呢?”

了師書說:“以前。”

阿嬤的以前,你的以前。

“以前?”斷情欲的眉頭一皺,想起來什麼,笑說:“阿嬤,你是不是又說我以前乾的一些煞筆事呢?”

阿嬤笑了起來,說:“沒有,沒有,我是在說你外公。”

“外公?怎麼突然想起說他了?”斷情欲問。

“就是突然想起來了,”阿嬤說完,忽然又想起什麼,問斷情欲,“你的口琴呢?”

“在書包裡。”

“拿出來吹個小曲兒聽吧,今晚夜色不錯。”

斷情欲回房間翻出書包裡的口琴,折回來坐下問阿嬤想聽什麼。阿嬤說,隨便什麼都可以。

斷情欲又問了師書想聽什麼,了師書想了想說,都可以。

於是斷情欲吹了一首福建的民謠—《天黑黑》。他在吹,阿嬤手指打著節奏在哼唱。口琴的聲音有些空靈,有些刺耳,但吹出節奏的時候,卻覺得有種回到小時候的感覺,安逸快樂。

了師書吹著風,和阿嬤斷情欲坐在院門口,享受彼時的安靜。遠處依然有晚歸的烏篷船搖曳著船槳從遠處駛來經過岸邊,又搖向巷道深處。

兩岸的院前點起了燈,紅色的燭火為晚歸的人照亮了回去的路。他們獨坐其中,於此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