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素問仿佛釘在牆頭,她愣怔地隔著一段距離看廳堂裡一向盛氣淩人的風暮,覺得一切既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血柯來如境都大鬨的時候,風暮也在場,他早就和血柯是一夥的了。如今血柯被千池下咒無法出來做事兒,黑袍定是不願自己跑腿,就隻能委托好奇心極重的風暮了。
隻是沒料到,風暮竟然會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將花與鳴和應照時關到牢裡。
花與鳴和應照時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如境都,如境都弟子無故不得對凡人使用法術傷害他們,自然也不得不遵守法律。而魔向來不把凡間的一套放到眼裡,凡事隨心所欲慣了,對他們來說沒有比命更重要的東西。
北宮雪將視線落到素問臉上,見她緊蹙著眉頭,緊緊抓著圍牆,滿臉意外與不可置信。
不過,片刻後好像接受風暮意外出現在這兒的事實,臉色好看了很多。
廳堂裡的風暮又道:“你們墨家不是和木張兩家交好嗎?哦,還有唐家,既然交好唐家為何不待見你們,木張兩家似乎彼此之間也有隔閡,而你似乎不太喜歡他們,你們四家又經常被人拿來談論,那山裡的那群人頭又為何會每日伺機潛伏在那裡等人給他們送吃的?”
墨黑結巴道:“什麼人頭,我聽不明白。”
風暮冷冷地看著他道:“哼,愚蠢又自命不凡的人。”
恨月道:“那群人頭中大多都是你們墨家的人,是你每日給他們送食,木林也是你故意安排的,花與鳴和應照時究竟那個地方得罪你了嗎?”
墨黑:“………”
墨黑緊張地滑動一下喉結,答非所問,說:“不是你們讓我把他們關進去的嗎?”
風暮個子高,寬肩窄腰,又穿著黑衣,再加上魔尊的身份所以壓迫力十足。他走向墨黑,沉聲說:“你最好說的是實話,凡間的事我不會輕易插手,但並不代表我不會插手。”
墨黑對上他的眼睛,腿控製不住地發抖,顫聲道:“知道了。”
素問抿了一下唇,轉頭對她說:“行了,我們知道是誰了,走吧,把手機關了吧。”
北宮雪點了保存收了手機,道:“這裡的事情還挺複雜,哎,你沒事兒吧?”
素問歎息一聲,說:“有事也不能是現在有事,先救人,我們去找常頁書。”
北宮雪反應片刻,驚喜地“哦”了一聲,說:“對啊,我們可以去找他啊,有他在,估計青槐市公安局局長得下台了。”
素問跳下圍牆說:“走,連夜開車過去。”
“好嘞。”
這邊事情進展得還算順利,當天夜裡的杭州可不是太順利。
千池在涼亭裡緩了大概有十分鐘,十分鐘後便睜開了眼,離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撥過他額前的發絲,臉湊過來親昵地觸碰他的眉心和臉頰,他能感覺到離頁現在很喜歡自己,眼神明亮,很專注地看著他。
他笑了一下,離頁便問起他的情況,他感受沒有之前那麼難受了,便和離頁一起上山去尋那最後一塊命軸。
誰知尋了很久,眼看著就快要到地方的時候,地圖上的小紅點突然消失不見,眨眼出現在了另一個地方,然後光芒也隨著消失了。
不過依然在杭州,地址沒變。
離頁覺得命軸應該是被誰拿走了,不然不會變動,而且這個時候突然消失,很難不讓人懷疑是那夥人乾的。
不過,就算拿到其中一塊也沒有用,難道要拿這塊來威脅他?
千池的臉色依然不太好看,他收起地圖掃了他一眼,說:“天色已晚,我們回去吧。”
“我派人打聽一下誰來過這裡。”千池說。
“……這也行?你人脈資源夠廣的啊。”
“全國各地都有如境都的弟子。”
這樣也好,省去了一些事。
離頁“嗯”了一聲,說:“那好吧,走吧。”
可剛轉身,他腰間又亮起了光。緊接著,他拿出地圖就見原本在這裡的小紅點又重新閃動了起來。
頻率不高,算是正常。
離頁和千池對視一眼,默然片刻,離頁問:“你是和我一起走,還是先回去?”
千池說:“你怕是個計。”
離頁點頭。
千池張開說話卻吸了口冷風,轉頭悶聲咳起來。離頁臉色一變,說:“我用瞬移把你送回去吧,風大。”
千池倔強地搖頭道:“不妨事,你靈力有限,對付不了怎麼辦。”
離頁皺眉,卻聽千池又說:“我是半仙半魔,輕易死不了。”
“怎麼老把死掛嘴邊。”離頁說,“你真要和我一起?”
千池點頭。
“……行吧。”離頁妥協道。
他們轉身踏著台階借著路燈往山上走。離頁邊看地圖邊時不時地轉頭觀察千池的狀態,千池有時被風吹著了會偏頭咳幾聲,然後轉過來目視前方,後來風吹得再急他便硬生忍著咳嗽,嗓子裡發出隱忍地“咳咳”聲。
脖子都有些紅。
離頁餘光睨他一眼說:“想咳就咳吧,反正隻要你在這兒免不了我擔心。”
聞言,千池自嘲道:“也是啊,腦子糊塗了。”
他接著問:“所以,你什麼時候向我表白啊?”
垂眸看地圖的離頁:“……”
“啊?”離頁站定偏頭看著他懵道。
千池笑眯眯地看著他。
離頁視線偏了一下,掃了眼路邊的草叢,喉結滑動一下,看著他說:“那也得有時間有機會啊。”
“…哦。”千池道。
哦個屁。
離頁心道。
兩人再沒有說話,接著往前走,走到一半,從草叢裡飛了一隻蝴蝶出來。
是在緣息山不見了的紫蝶。
千池和離頁不免驚訝地對視一眼,轉頭就見紫色飛過來繞著千池飛了好幾圈,在他臉上停落了會兒,最後落到他肩膀上。
“它怎麼在這兒?”離頁看著紫蝶問。
千池瞥掃眼肩膀上的紫蝶,伸出食指就見紫蝶的前肢親昵地抱住了他手指。
千池笑了一聲,說:“紫蝶有靈,它跟了我很長時間,久到記不清什麼時候遇到它的了,師父說它和我有緣,就讓它一直跟著我了。”
離頁“哦”了一聲。
“走吧。”千池向前抬了抬下巴。
兩人往前走了大概有十分鐘,到達了一處青鬆林中。
這裡四周都是青鬆,青鬆下擺放著大小不一的石頭,中間是一大片枯草斷莖。
地圖收起,離頁和千池四處看了看,沒什麼人,連鬼都沒有。
於是兩人謹慎地一起向前邁了腿。
卻沒料到後麵的事……
踏入這裡的瞬間,幾道藍色光線拔地而起,把他們圍在中間,紫蝶被光線擋在外麵。
“轟——”
地麵出現了一個複雜而有規律的圖案,緊接著,熟悉的感覺如約而至。
千池感到了骨頭被釘入釘子的巨大痛感,離頁感覺有人在硬生生抽取體內的某種東西。
離頁痛苦比千池小一些,他在疼痛中抽空掃了眼地麵圖案。
和緣息山那次遇到的一模一樣。
他皺著眉就見紫蝶正在拚命地撞擊藍色的屏障。
下一秒……
“啊——”
千池額間印記帶著濃濃黑霧冒出來,還有身上的魔氣全被激發出來。魔氣掠過離頁的眼睛,他猛地偏過頭去看千池。
千池身上的裝扮已經換成了在如境都時,那個仙風道骨戴著麵具的人師。狂風卷起他的衣袍和黑發,嘶吼聲穿過雲層直達天際。
離頁仰起頭也換了衣物,他看見從千池身上飄蕩出來的黑霧,此時已經變成一條又一條的黑線融入藍色屏障之中,直達黑色的天空。
“轟——”
又是一聲。
疼痛比之前的那一次更加嚴重了,好像有人拿著斧頭生生砍剁你的身體一樣。
“啊——”
嘶喊響徹山林,狂風卷起的石塊和細小的鬆針混入陣中,和地麵上的人一樣承擔著痛苦。
片刻,石塊碎裂成粉,鬆針碎裂不見,藍色屏障乍然收回。
兩人木然幾秒,向後頹然倒地。
紫蝶立刻飛過來懸在千池身邊,好像查看他的傷勢一般,從頭到腳飛了一遍,最後落在了他的額頭上,等他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