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試探,千池卻拉起他的手,說:“夜深了,我們投奔另一家酒店吧,明早出發。”
離頁心照不宣垂眸點了點頭。
到了新酒店離頁進去洗澡,千池就站在陽台上一邊吹著寒風一邊抽煙。
隔著緊閉的玻璃門潺潺的流水聲從衛生間傳出來,他無心去管那些,中食指夾著的煙一吸間又被風吹過便亮起了紅光,一張愁緒冥冥的臉在煙霧繚繞間映著。
黑袍究竟是誰他心裡是有些底的。
隻不過他不想去深究而已。
身高,身手看著都比較熟悉,也就是因為熟悉所以才不想去深究。
黑袍不想要他的命那到底是想乾什麼呢?
從緣息山放出血柯害人無數開始,黑袍就已經出現了,到後來又把血柯殺了。到底是為什麼?
如果是他們其中之一的話,怎麼忍心把血柯放出禍害人界呢?
他狠狠吸了一口煙,金紅的火光亮起又瞬間黯淡下去。千池緩緩吐出煙霧抬眸看向繁星滿天。
他看了很久很久。
離頁吹乾頭發從衛生間出來四處找不到千池人影,再一看,就發現人在陽台上。
千池微弓著身子趴在扶欄上,有煙霧從他麵前飛起,明亮的月光下顯得有些落寞孤寂。
離頁再一偏頭就見到了千池偏離的手中夾著的煙。
煙已經被抽了大半,紅光點點,在夜裡顯得寂寞。
離頁有些驚訝,想不到千池竟然還會抽煙。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他抽煙,
離頁抬腳朝陽台走去,拉開門時千池像是早就知道他會過來一樣,把手裡快抽完的煙在一杯放水的一次性杯子裡熄滅掉,並回過頭微笑著朝他張開了雙臂。
即使有風吹著,陽台上依舊有煙味殘留,離頁剛張口就被濃烈的氣溫刺激到,偏頭猛咳了起來。
千池臉色微變,一揮手驅走濃烈的煙味兒,說:“不好意思嗆到你了乖寶貝。”
煙霧驅散,離頁止住了咳嗽,走過來便被千池抱在了懷裡。他身上殘留的煙味已然全無,離頁盯著他的眼睛,剛開口想和他說話,千池J將他當年在天界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了,看離頁心疼的眼神,和解開迷霧的的表情,卻搶先一步問道:“你什麼時候回去?”
離頁還沒有消化完天界的事情,就被他問的一怔,蹙眉問:“你想我走?”
原來天帝真的是看他不爽才要殺他的,遭天譴的根本原因是因為他衝撞了天帝。
千池抬手撥了撥他剛吹乾的頭發,說:“是不得不想,我總覺得接下來會發生大事,你留在這兒會有危險。”
離頁斬釘截鐵:“不。”
千池卻笑了,“你不是在想你到底是誰嗎?我到底是愛策玄還是你,這回我讓你離開,難道不是側麵印證我愛是策玄嗎?如果此刻是策玄在我身邊,我根本不會讓他離開我半步,我們會一起並肩作戰。”
離頁沉默地看著他,緊抿著唇,心裡五味雜陳。
千池把他的兩隻手牽在手裡,緊緊握住,柔聲細語:“但是你不一樣,今生你有其他身份,在這個身份的庇佑下你或許會平安無事,即使我非常不願意讓你離開,我很不想很不想,桃源鄉的時候我晚上做夢夢到你跟我說讓我忘記你,繼續造福為天下蒼生,要讓他們永遠生活在公平的世界裡,那時我,我是不願意的千百萬個不願意,你是我的執念,我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可是,天下蒼生也是我的執念,我不可能棄蒼生不顧,也不可能丟下你,可自古忠孝兩難全,即使我說著不願意讓你離開,可真到了做選擇的時候,我也依舊會把百姓放在首位,對不起,對不起。”
等千池把這些話說完的時候,眼裡積攢的淚水奪眶而出。離頁愣怔地看著他,反應過來低聲帶著哽咽問:“你怎麼知道我在想這些?想我到底是誰?”
千池含淚苦笑道:“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你從醫院醒過來躲我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你不對勁,隻是沒有問,我等著你親口問我,但是你一直沒有。你去聽花穀真的就是去單純賞花?他以前根本不會一個人去賞,換作是你就更不可能主動去看花,你以為我那麼好騙嗎?”
離頁看了他良久,冷風吹過來,掀起他的劉海又落下。他好看的下顎線緊繃著,倔強地沒有哭,執拗地問:“那你覺得我是誰?我和策玄長得並不像,性格更是天差地彆,就因為有他的記憶所以我喜歡上了你,你也愛上了我嗎?”
千池沉默著沒有回答,靜靜地看著他。
離頁喉結滑動一下,問:“不覺得有些荒誕嗎?我不想成天想這些。”
千池問:“我剛剛要你走,你為什麼不走呢?”
一句話直接把離頁問蒙了。
對啊,為什麼不走呢?
其實答案很清楚。
他隻是和自己過不去,隻是想要確定千池究竟愛的是自己還是策玄而已。隻要千池說喜歡的人是他,那麼他究竟是誰或許也可以不用糾結。
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變得猶豫不決患得患失,完全像變了個人。不像策玄也不像他更不像曼珠。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因為他本是冷漠霸道貪玩兒的人。
或許就如世人所言愛情使人麵目全非。隻有真正經曆過的人才懂得矯情。
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應如是。你是明媚和煦的風,我便是那山林中的蒲公英,你匆匆而過,我便隨你浪跡天涯。
但人終歸是為自己而活,愛情隻是可有可無的調味劑,又不是鹽,少了會生病。
所以他才糾結。
但此刻他好像又不糾結了,他居然可以斬釘截鐵地說不,站在離頁的視角說不,就證明他至少是對千池有感情的。
這段感情是不是愛情他還難以辨認,但此刻他不想走,真的不想走啊。
長久的沉默中似乎那個答案已經不重要了。離頁垂下頭掙開千池的手,抱住他,在濃重的夜色中伴隨著寒風閉上了眼。
千池倏地一笑,捏了離頁後頸一下,問:“不問我了?”
離頁清冷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清晰可聽,“不問了。”
千池卻自己答了起來,說:“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桃源鄉我和你說過,喜歡是種感覺,從你進門的時候師弟就和我說過你的眼睛和策玄特彆像,在聽花穀我見到你的時候,可沒有因為這個對你手下留情,還記不記得你被我一掌震飛了?”
離頁依舊抱著他,睜開眼看著夜色,說:“記得。”
千池說:“在沒有弄清楚你身份的時候,我可懷疑過你啊,後來在雲溪城禁地你我配合默契,我對你也是刮目相看,在確定你身份之後才對你表現了一點點的喜愛之情哦。”
離頁問:“那你在聽花穀為什麼要放了我?”
“聽花穀本就沒有什麼,就算偶爾有新弟子誤闖基本都是口頭警告。”千池說,“老生就更加不會了,要說要賞花,如境都的花可多得是。”
離頁久久才“嗯”了一聲。他放開千池,就見他抬手點了一下他的額頭,說:“這下解開心結了,還糾結嗎?”
離頁搖了搖頭,說:“但是我不會走的,我想留下來,命軸我會自己送回去。”
千池飛快地蹙了一下眉,問:“想好了?”
“嗯。”
千池身後的城市燈海璀璨如星,高樓黑影重重,房間裡的光亮照著各自的側臉,他們無聲地對峙了良久。
直到天上的一顆帶著尾巴的流星劃過才回神,一起並肩仰頭看著它劃過大半個天空最後落入群山的環抱。
回去時,千池問離頁怎麼不許願,離頁說事與願違所以不許,又問千池為什麼不許願,他說和你一樣。
沒有許願沒有期待就不會事與願違失望透頂。
這晚,離頁總算睡了個踏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