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幾人都覺得奇怪,離頁飛快地蹙了一下眉,反問:“你肯放我走了?”
“……隨便吧。”千池麻木地看著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之前在緣息山離頁也是執意要走,千池同樣放了他。這次亦是。
離頁就當他是答應了,說了一聲“好。”隻是說的時候,垂著的手是握著的。
千池朝後掃了眼,餘光瞥著素問和北宮雪,說:“我們走吧。”
“……”北宮雪被嚇得不輕,千池話說完足足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道:“哦哦。”
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離頁和千池並肩往前走,北宮雪默默地跟在後麵。山路本就不好走,再加上下雨就更加不好走了。一路上幾人都沒有說過話,不知走了多久,離頁才扭過頭開口問:“你去哪兒了那會兒?素問呢?”
北宮雪反應了幾秒,說:“打怪入夢,和你們的經曆差不多。”
她下意識地瞄了眼千池,咕噥道:“我見到掌門了,還看見了世界末日。”
在世界末日到來之前,是掌門救她逃出生天,後來又是她親手斬碎了夢境。
人人都有執念。
離頁點了點頭,北宮雪又說:“如境都出事了,素問已經提前出去了。”
“什麼事兒?”離頁問。
“不知道,白梅隻在電話裡說出事了,之後就再也聯係不上了,”北宮雪說,“素問擔心,就走了。”
離頁點了點頭。
他的餘光瞥掃了一眼千池,千池安靜地一步步朝前走著。破開遮擋著視線的枝條,朝前邁步,自始至終沒有分一個眼神給他。
離頁睫毛微顫,收回餘光,往前走。
北宮雪左看看右看看,覺得這兩人有貓膩。
再往裡走,天色漸晚,光線暗淡下來,平順路變成了上坡路。北宮雪和千池並肩,三人走了很久,終於看見了一縷白光。
越往前走,白光愈發刺眼,擴散的麵積越大。如希望的光亮。
他們往前行進,幾百步後轉過一個彎,樹邊的指示牌上寫著三個字,“深淵站”。
一輛列車停在軌道上。
車門打開,他們走進去在空蕩蕩的車廂裡坐了一排,旋即列車門關閉,幾聲“哐當”聲響過後,列車緩緩啟動,向前駛去。
機械女聲響起:“女士們先生們,歡迎您乘坐深淵站列車,祝您旅途愉快,列車前方運行到站是深淵南站,下車的旅客請您提前整理好自己的隨身物品,做好下車準備。”
銀白列車緩緩加速,霧蒙蒙的山林在視野裡漸漸滑過,車廂內沒有人說話,千池看著窗外劃過的景色,默默牽起了離頁的手。離頁扭頭看了他的側臉很久,最終沒有理會,也沒有回握。
五分鐘後列車駛離林區,沿既定的軌道高速向前行駛去。雨霧中的灰色叢林,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
車廂內是死一般的寂靜,不知過了多久,在所有人昏昏欲睡的時候,列車的地板,劇烈震顫了一下,他們睜開了眼,對麵的車窗上突然撲過來一個麵目猙獰,滿身鮮血的人。
他的眼珠是黑色的,手掌和臉上的血抹在了車玻璃上,列車高速行駛中,淅淅瀝瀝的雨中,血跡被稀釋被暈開,彎曲的、筆直的血淋淋地掛在車窗上,觸目驚心。
他們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他們緩緩站起來,又緩緩僵硬地對著後麵的車窗。
身後的一排車窗上,隔幾個都趴著一個人。
他們和第一個人一樣,麵目猙獰,滿身鮮血。
視線落在對麵的路上……
黑影。
鋪天蓋地的黑影,他們互相撕咬著,血水混合著冰涼的雨水,沿著月台流入鐵軌中,如小溪如瀑布,清醒地大叫著,女人的衣服在大雨中被撕破,身體在大雨中被淩辱………大把大把的鈔票塞進了自己的兜…
車頂哐當作響,車窗的外玻璃出現幾道裂縫,內玻璃還在。
列車速度加快,向前飛馳而去,他們這時才注意到,那些把車頂砸得哐當響的是血水和人類肢體殘肢的混合物。
車窗隔絕了一部分聲音,他們仍然聽見此起彼伏的尖銳慘叫聲,他們不知眼前到底是幻境還是真實,他們也不知道在車裡待了多久,這場屠殺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們一概不知道。
北宮雪的嗚咽聲,在空蕩蕩的車窗裡尤為突出,千池捂住了她的眼睛,北宮雪能聽見他的呼吸,很近的距離,她隻要往後稍稍一退,肩膀就會碰到掌門的胸膛。
很靜很靜,千池悲憫,呼吸也跟著有些沉。
離頁將手貼在車玻璃上,車玻璃被血染了一層紅色,混著一些組織的殘屑,他看著外麵,呼吸微微急促,他問:“不救人嗎?”
千池:“救不了,我們出不去,退一萬步,出去了也救不了,他們在清醒地吃人。”
離頁愣住了。
他靜靜地看著外麵。
就這樣,列車飛速駛離,血水漸漸淡了,在列車末端進入隧道的那一刻,車窗也被衝洗乾淨,變回透明。
北宮雪的聲音顫抖斷續道:“就……這樣,我們不再努努力嗎?”
千池收回手,雪兒的視線恢複光亮,他說:“沒了。”
雪兒一下哭得更大聲了。
千池抬手擦了擦雪兒臉上的淚水,安慰了良久,雪兒不哭了,他才看向離頁,說:“末日來了。”
就在他話音剛落下的時候,兜裡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拿出來一看,屏幕顯示:落師弟
他接了起來,一個晴天霹靂:
“素問失蹤了,所有的福玉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