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衛兵走了過來,就在這時,集結在牆下的那些人散開了。他們足足有數百人,散開後的規模更顯得龐大。
警官轉過身,過了很久回身,上膛,扣動扳機,又一個人倒在了血泊裡。然而人群裡沒有一聲尖叫。
輪到下一個人了,他驚怖欲絕的目光在警官、士兵和地麵上那攤深濃的血跡間來回猶疑,遲遲沒有邁出向前的腳步。
持槍的士兵走上來驅趕他。他麵部肌肉抽搐,死死看著對麵一個個冷靜持槍隨時打算抬槍擊斃他們的人群,最後咬緊後槽牙,閉了閉眼,坐在了地上:“我不去!”
這一舉動極大削弱了牆裡示威的人群,明月七頃刻間掏出標語,將標語舉得更高,一聲驚雷伴隨著他的喊叫:“這是人的時代,還是“怪物”的時代,請回答!”
三秒後,餘下的所有人將標語高舉,“這是人的時代,還是“怪物”的時代,請回答!”
“這是人的時代,還是“怪物”的時代,請回答!”
“這是人的時代,還是“怪物”的時代,請回答!”
他們中有人已經淚流滿麵,但依舊沒有放下標語。
……
透明的牆裡回蕩著他們的質問,對麵一個個持槍的士兵有些動容,麵麵相覷,小聲交談。
下一刻,士兵中,有人坐下了。
接著,是第二個。
第三個,四個……
他們像提前商量好一樣,齊齊地一個個坐下了。
沒有人再開搶,對麵的叛亂者仿佛看見希望似的,高舉的標語微微下移,麵麵相覷。
警官的神情卻沒有任何變化,他微垂了眼睫,低頭給槍換上新的彈匣,輕輕一聲哢嗒響,彈匣換好。
他道:“帶上來。”
士兵遲疑了片刻,場麵足足靜止十秒鐘後,才有兩個士兵邁步上前,粗暴架起第一個坐下的男人。
他緩緩抬槍。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們。人群中傳來一聲女孩兒的抽泣——她看著不大是個大學生,隨即,抽泣聲像病毒一樣傳開——他們知道沒有希望了,希望在他抬起槍的那一刻就沒了。
行動失敗麵對的就是死亡,而現在,一個人的槍口對準了一群人,那就是屠殺。
陰與陽,正義與邪惡是相對的,是萬世的東西,無論是什麼都有它的反麵,沒有絕對的對錯沒有是非。
他們敗了。
警官的手指緩緩靠近扳機,千池眉心一跳,往前邁了一步,廖吾的手卻擋在了他身前。
千池看著他側臉,不解地問:“他們可都是你的信徒!不救嗎?!”
廖吾目光悲憫地看著他們:“他們燒了我的廟,我再出手,之前做的就都白費了,千池,如果你不答應,接下來會有更多的人死去。”
“你竟然,你怎麼能狠心讓他們…讓他們成為你的棋子?”千池覺得此時的廖吾很陌生。
“沒有革命不需要人犧牲。”廖吾緩緩朝他轉頭說,“如果我們的死,能換來自由,那也算是死得其所,千池,你,一千多歲的你,還不如他們。”
一道亮光閃過,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千池蹙眉詫異地看著他。
如果他不答應,那還會有多少無辜的人犧牲?千個百個萬個?不如他們?
他們血氣方剛一腔熱血,如同初生牛犢,他們視真理是真理,黑白分明,就是天上的明月,清澈的湖水。
曾經的他也曾擁有過明月湖水的純粹。
再想想那些困在牢籠裡的人,陸玲,斷情欲、燕不歸、了師書、墨黑、木鸚鵡、唐字卷、楊暄……
再看看他們。
他,離頁、策玄、蕭亭、應衫、應照時、應照蘭、花與鳴、北宮雪、元機、百裡落……
每一個人都不得自由,被滅門被殺害,流浪。
所有人都在被欺負,有形的無形的。問心底,他們不想,不想被欺負。
在他走神間…
砰砰砰——
槍聲貫徹,千池驚愕扭頭,順著他的視線穿過空氣,反叛者手拿著標語像倒塌的骨牌一樣紛紛倒下,坐下的持槍士兵一瞬間全都站了起來,沒有人說話,濃重的血腥味兒順著風向千池襲來。
劍拔弩張在此刻靜止,短短須臾間,卻像是一出漫長的悲劇轟然落幕!
一群鮮活的生命就這麼死在了他眼前!
千池的唇微微顫抖,他閉了一下眼,血腥味入鼻時,“我加入!”
一聲喊叫令廖吾扭過頭,他看了他好一會兒,朝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千池睜開眼,盯著地麵看了三秒,緩緩扭回頭看著廖吾,伸手握住,淡淡道:“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