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亞頓了頓之後,無所謂地笑開了:
“當然沒問題,不過在我離開之前,最後有一點我需要提醒您,他對皇帝還有大用。希望王儲殿下,三思後行。”
“道理我自然明白,那麼,勞駕少校了。”
儲君輕一挑眉,抬手往門口伸了伸,愣是給那張端莊溫潤的麵具掀開一個角,露出些平時被藏匿起來的銳氣。
希亞朝他點了點頭,轉身後陰著臉離開了昏暗的重犯獄。
“阿邈,你這位弟弟還蠻有意思。”
希亞一走,儲君端著的儀態馬上泄了下來,好似沒有骨頭地靠在元邈身上。
“不過我猜,他待會肯定會悄悄看監控,瞧起來他似乎擔心你擔心得緊,倒也沒虧了你白疼他。”
說完儲君攀著元邈柔韌的腰身,趁元邈不方便行動猝不及防扭頭往他臉上親了一口,又用臉頰沒皮沒臉地蹭了蹭正襟危坐執政官的肩頭。
元邈行動不便,側了側身沒躲開。
“他會不會急死了,太好玩兒了。”
儲君貼著元邈的手臂,還特地調整了下角度使他們能麵對泛著紅光的監控,明晃晃地炫耀。
“阿德裡安。彆玩了,他還是個孩子,不經逗的。”
元邈掙了掙沒掙脫他的臂膀,有些無奈地開口。
熟悉的清冷聲音鑽進不著調儲君的耳朵裡,不知觸到他心上的哪根弦,驟然驚起一片驚濤駭浪。
攪得他來之前做的心裡建設悉數崩塌。
是熟悉得快要刻進阿德裡安骨子裡的語調,兩人此刻所處的環境卻和從前截然不同。
剛剛他可以刻意表現得和阿邈像從前一樣親密無間,似乎是各自相安無事,可他心裡像明鏡一樣清楚,這不過是在粉飾太平。
他不能再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了,哪怕他還能像以前那樣毫無顧忌地在阿邈麵前展露最真實的自己,也總歸是不一樣了。
他想要說點什麼。
“阿邈,我想你。”
“你能不能不討厭我。”
其實他最想說的是,你不要難過。
阿德裡安揪著他的衣角,透出點隻有在執政官麵前才會表露出的執拗。
他好久沒見到過阿邈了,阿邈的父親被他的父帝親手送上戰場害死了。
自從三個月前元家覆滅,元邈入獄,伊裡昂政局天翻地覆,他就再也沒有跟元邈見過麵。
他聽阿邈的安排,阿邈讓他這段時間彆來找他,他就真的等了三個月。
可是當看到這般處境的摯友再次出現在眼前,他才發現,他還是害怕的。
他又害怕起來,阿邈會不會恨他,會不會討厭他,害怕到每天夜裡都能夢到阿邈冷淡轉身的背影,害怕到三個月的漫漫長夜再也睡不安穩。
“阿德裡安,不關你的事,你是個很優秀的王儲,父親和元家的人都很認可你。何況你願意冒著風險幫助元家正名,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元邈想拍拍阿德裡安微微顫抖的背,卻由於戴著手銬行為有些受限,無奈用手指輕輕撓了撓王儲的手心說:
“這是我父親他們自己的選擇,這次覆滅的不是元家也會是彆人,元家的將兵不會拒絕上戰場,這是他們的堅持。”
“我隻覺得遺憾,他們沒有遇到一個好皇帝,你沒有遇到一個好父帝。”
漂亮的眉眼舒展,露出他好像能包容萬物的廣博內心。
看起來那樣冷清傲氣的一個人,卻總是默默收斂起那份美麗帶來的攻擊力,以極溫軟的另一麵貼近彆人最敏感脆弱的內心。
阿德裡安平時很少聽到元邈說這麼多話,平時他的父親不管他,他就愛偷偷跑到元家府邸找元邈。
他話多,總愛湊在元邈身邊說些趣事,小時候如此,長大了也總借有政務需要幫助常常來尋他。
可是作為伊裡昂各項頂尖獎項的包攬者,所有龜毛的宮廷學者都讚不絕口的完美儲君,又哪裡有什麼從小優秀到大的王儲殿下絕對解決不了的問題呢。
元邈回應得少,更多情況下是不聲不響聽著他說,但每當他抬頭,他卻總能看到元邈側著一張漂亮得晃眼的臉,細細聆聽著他的一字一句。
其實他比元邈大幾個月。
不過他們當初在宮廷晚宴初見的時候,他看到坐在上將旁邊高高挑挑漂漂亮亮的冷臉少年,下意識就覺得元邈也許是哥哥,最後還鬨了個大烏龍。
“阿邈,你會好好的,對嗎。”
阿德裡安又靠近他一些,偷偷汲取著他懷裡的溫度,安心闔眼說:
“我已經拿到零的調度權了,萊茵還不知道他拿到的調度令是假的,一如既往的蠢。”
說完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謝柏星也不知道,你沒跟他說?”
元邈並不意外地低下眉眼,看著軟在自己身上的王儲殿下難得地發了會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