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電影02 屋外的月光透過……(2 / 2)

兩隻“鬼怪”亂嚎了幾下戛然而止,嘴巴張得老大,哇哇叫地指著南斯褲子。

“你們兩個混蛋!白癡!”南斯咬牙切齒地說,她本來還算標誌的臉蛋因為憤怒而變形。她看著自己濕掉的褲子,一時間恨不得殺了這兩個嬉皮笑臉的家夥。

“你們兩能長大嗎?”卡羅爾扶額。

“哈哈哈哈快擦乾,姑娘們。”兩人靠在門上,假惺惺地說。他們完全沒想過壓一壓快飛起來的嘴角,勾肩搭背地關上門,樂得邊走邊扭頭,仿佛透過門見到了無措羞惱的南斯。

“她叫什麼名字來著?”

邊說邊回頭的兩人,一張臉猛地湊上來。

“啊!”兩人急促的叫出聲,嚇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震顫的瞳孔定睛一瞧——是多年前的管道工,麵無表情地說:“你們這些孩子是怎麼回事?這是非法入侵!”

兩人回過神來,情緒立馬從極度驚駭變為沉鬱怒火,基普瞪著眼,他心臟仿佛跳到嗓子眼,現在還沒緩過來,所以他默然撇過頭,聽著弗蘭克氣惱又譏諷地說:“夥計,彆這樣。你差點給了我一個冠狀動脈!”

弗蘭克的打岔,管道工沒理睬,他繼續訓斥:“你們是誰?來這做什麼?這可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這個地方已經荒廢了五年。不管你們是誰,現在都趕緊離開。”

“彆這樣,我記得你,看門人。”平複好心情的基普套起近乎來:“真沒想到你現在還在這兒。”

“我當初可不是看門人,現在才是。”曾經的管道工,現在的看門人強調道。說話時,他看著基普的麵龐,越看越熟悉。

“我還記得你,男孩。”看門人撇撇嘴,抱怨地說:“你可真是個討厭鬼。”

“哦?”基普不覺得羞恥,反倒引以為傲地說:“我想我是一個非常棒的人。”

“好吧,看來你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對於基普的反應,管道工並不意外。人的本性是很難改變的。他忽略這個話題,提醒道:“回去吧,不要亂闖。”

“夥計,放鬆。或者,來杯啤酒?”

管道工在短暫的猶豫後,爽快地接過。自從五年前他成為看門人,一直守著這個荒涼的學校,偶爾去小鎮中心采購時才買點煙酒眼饞。弗蘭克的討好可謂是恰到好處。收了東西的管道工語氣緩和了:“謝謝。”

見這招有用,弗蘭克和基普表情更真誠了。多年過去他們已經不再像年輕那樣衝動、斤斤計較,隨便一點星火就能點炸而且經久不息,他們日益圓滑的性格更加八麵玲瓏,能好聲好氣解決的事情不必過多糾結。

所以,他們就像告彆好友似的,對幾分鐘前嚇到他們且語氣不善的管道工親親切切地祝福:“晚安。照顧好自己。”不管自己心裡實際上有多鄙夷不屑,他們麵上是無可指摘的。

“好的,孩子們。”管道工心裡更熨帖了。

這群調皮孩子還是長大了。他感慨著和基普、弗蘭克揮手作彆,拿著酒瓶穿過兩側一間間空蕩的房間,這些曾經都是人滿為患、四處歡聲嬉鬨的教室。如今都隨著時間的流逝,像長大的基普和弗蘭克一樣變了,門上的掛鉤生鏽,角落擠滿灰塵,開裂的牆壁往塵土堆裡灑下牆壁屑。

他莫名有些傷感,便打開酒瓶閉眼灌了口,一股溫熱的熏熏然從胸膛延申開,於是他變得愜意,閉著眼享受地再喝了口,砸吧著嘴放下酒瓶時,眼裡突然冒出一個披散白發、擠滿皺紋的小醜。

“上帝啊!”看門人嚇得身體僵直,差點丟掉酒瓶。他可算是體會到幾分鐘前基普和弗蘭克的感受了。

小醜戴著赤紅和橘黃色構成的三角帽子,兩角和抿緊的嘴唇翹出詭異的弧度,眼睛處挖了兩個小洞,反著光的眼珠駭人。

但是在看清楚小醜頭套下是一個穿著夾克、襯衫打上領結的人後,管道工肩膀一下塌下來,疼惜地抱著酒瓶,人站不穩似的搖搖晃晃:“調皮鬼,我想我告訴過你們,孩子們,”他嚴肅地說:“彆惹麻煩!”

而他以為的調皮鬼們,此時除了南斯和卡羅爾,一個不落的在教室裡。

回來的基普和弗蘭克見了鬼似的杵在門口,驚疑不定地打量著湯姆,連哈裡斯和特德的嘲笑也沒管了。

已經等了基普好一會兒的湯姆舉起花,問:“是你給我的嗎?”剛剛問了哈裡斯,基普弗蘭克他們在湯姆來之前就出去好一會兒了。並且這個小醜頭套他就見基普戴過。

基普當然沒做過這事兒,他哪兒知道湯姆會來?但是他沒否認,模棱兩可地說:“怎麼樣好看嗎?其實想找這麼一株漂亮的襯人的玫瑰可不容易。”

“還你。”似乎哪裡不對?湯姆說不上來,見其他人也沒有反對,湯姆便把玫瑰還給基普。

基普更不可能拒絕了,笑哈哈地接過。唯有對他知根知底的弗蘭克怪聲怪氣地說:“真不可思議,基普你還能買得起玫瑰?”

弗蘭克的嘲諷,基普全當耳邊風聽過了。

“馬蒂怎麼樣了?”

湯姆的疑問,基普遲疑了下,便被特德搶先,哈裡斯和弗蘭克一句接一句地補充,用的都是基普之前和他們說的信息。

“嘿?夥計,你們這就不友好了吧?”嚷叫著的基普無人在意。

眾人手舞足蹈,每個人都在肆意玩鬨。小蠟燭還亮著,桌麵上的食物飲料已經被眾人揮霍一空,隻餘狼藉。煙灰缸四處都是煙頭,癟掉的硬料罐隨意丟在桌上,沒吃完的麵包片、蔬菜零零散散擺著,碗裡隻餘下一點點沙拉菜,酒杯裡還殘留有紅酒。

“基普,想要十美元嗎?”

基普和湯姆聊著,一腳瀟灑地架在扶手上,聽到南斯的話,他攤開手說,“南斯,彆這樣,你可以免費得到我......”他突然想起身邊的湯姆,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免費得到我的效勞。”

南斯沒管他的謔語,直切主題:“看到這個漏鬥嗎,你要做的就是把硬幣從你的頭上扔進這個漏鬥裡。”

“你在開玩笑吧?”

看出了基普的不屑一顧,南斯輕聲地說:“這可不簡單。”

卡羅爾隨聲附和,夥伴們的視線都落到基普身上,湯姆也不例外。本來可有可無的基普察覺到被湯姆注視後,胸膛一下湧入一種非答應不可的決心。於是他站起身,整了整衣領,自信地說:“小菜一碟。”

基普往前跨兩步,走到教室正中間勾勾手,南斯走過來,把漏鬥根插進基普正前方的褲子裡。基普下意識往後一瞧,湯姆果然是一言難儘的神色。他抓了下頭發,說:“嘿南斯,你可沒說過要這樣放漏鬥?”

“怎麼你要退縮了?”背著手和蘇珊一起湊近圍觀的卡羅爾反問。

“當然不。”

“既然這樣,基普頭往後靠,閉上你的眼睛,”南斯將硬幣放到基普額頭,“就是這樣。當我說開始的時候,你慢慢地抬頭前傾,將硬幣放入漏鬥中。”

“沒問題。”基普示意自己聽懂了。

在南斯宣布開始後不到半分鐘,一聲清脆的硬幣磕碰聲響傳來。

“很好,十美元。”他興高采烈地跳舞似的扭胯,回頭得意地看向眾人,湯姆還沒什麼反應,弗蘭克刻薄的話已經吐露:“你什麼都沒有,當然不會錯過這種機會。”

喜悅淡下去了,基普豎起中指回敬。弗蘭克敬酒似的,禮貌地舉起酒瓶回應。

“你需要做兩次,笨蛋。”南斯打斷他們的交流。

“好吧好吧,來吧。”

已經成功了一次的基普更是不把這個小遊戲放在眼裡,他仰起頭,卡羅爾左手將硬幣從漏鬥裡檢出放在基普頭上,南斯乘機從卡羅爾背在身後的右手中接過酒杯,在基普慢慢抬頭時,迅速將酒杯裡的水倒入漏鬥。

“啊!”

眾人哈哈大笑。基普一把抽出漏洞,麵容惱怒與無措中更替。大仇得報的南斯痛快地指著他褲子,模仿著基普語調故作驚訝地說:“小男孩尿褲子了。”

不知曉前因後果的湯姆嘖了聲,感慨了句他們開玩笑的花招總是千奇百怪。

“你們在乾什麼?”基普氣急敗壞,但他還是維持風度,隻是沉聲詢問。

“午夜已經過了,怎麼你不能開玩笑?”卡羅爾攤手。

愚人節惡作劇,誰都不能生氣,誰都得賠笑附和。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流傳下來的話,等所有人發現時,已經成了祖祖輩輩約定俗成的規則。

基普啞口無言,無奈地表示:“行。我能開玩笑。”話落,他將漏鬥倒扣在南斯頭上,努嘴攬過南斯的肩膀,說:“給我一杯啤酒。”

南斯跟著基普來到放足了飲料啤酒的桌前,他們兩就這麼重歸於好。

斜靠著櫃子的哈裡斯仍然不儘興,他暈乎乎吐出一口煙,想出了新樂子。他聲音飄忽地說:“湯姆,向我們展示你如何喝掉啤酒......”

“喝醉了?”湯姆抱著手臂,肌膚在燈光下白得能潤出細膩的光澤,那雙眼烏溜溜瞅向哈裡斯。

哈裡斯一下啞口無言,不知道是想起這人的武力還是被外貌所懾,他轉而叫起特德。

“我會告訴你。”

躍躍欲試的弗蘭克被哈裡斯攔住。他朝特德示意:“你來就沒趣了,讓特德來。”弗蘭克酒量豪爽,本來就是個行家,今晚他喝了太多次,哈裡斯看都看膩了。

特德爽快答應,走到桌前,拉著扣環打開一罐啤酒,抬頭猛灌。

聚在他身後的眾人興奮地倒數:“5,4,3,2,1!”

液體順著咽喉流入身體,特德喉嚨滾動幾下,趕在倒數的最後一秒完成一口悶表演。他自得的表情還沒維持幾秒,突然抽搐起來,手臂死死捂住肚子。

本來已經散開在三兩說說笑笑的眾人又聚回特德身邊,關切道:“你還好嗎?”

“我覺得惡心。”特德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就痛苦得再也動不了唇舌。猙獰的五官讓離他最近的蘇珊受驚地後退幾步。特德扒開衣服,微鼓的肚子像嬰兒胎動般,帶著破土而出的衝勁,一跳一跳的,肚臍眼被擠得貼在皮帶上。

隨後,肚子緩緩地以一種勢不可擋的速度裂出一條縫,沒有血液,特德驚悚地看著,比之更恐怖的內臟流出。他捂住肚子的手指正好凹陷入裂縫,豁開的口子邊緣肌理和腸子柔滑的觸感讓特德騰地閉緊雙眼,鼻翼翕動,嘴巴徒勞大張。

這種緊急時刻,蘇珊滿頭大汗地發現肢體失去控製,全身僵硬得像塊石雕般一動不動。

碰撞聲的響起,基普、卡羅爾他們才注意自己已經貼著牆壁,退無可退了。他們驚恐地看著麵前這幕,大小腸爭先裹成一團湧出後,嘭的一聲炸響,血液四處飛濺,特德則直直倒在地上。

“天啊!”

離門最近的南斯背脊打顫,麵無人色,本能地奪門而出。急促的腳步聲驚醒基普他們,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們肩挨著肩一並湧而出,走在最後的弗蘭克一把扯上還楞在原地的湯姆。

湯姆邊跑邊扭過頭,躺在地上的死屍壓住自己幾秒鐘前流出的內臟,仿佛這樣就能原封不動地塞回去。明明一分鐘前還是歡笑說話的活人,現在就成了開膛破肚的屍體。

濺了滿身血液的蘇珊,驚恐地捂住嘴,濕熱的液體滲透衣衫黏在肌膚上。她踉蹌後退靠上櫃子,手扒著櫃門,這點實物感讓蘇珊顫栗的心有了點著落,這才反應過來其他人都不見了,慌忙鬆開手跑出去,沒留心櫃門的馬蒂照片染紅了半張臉。

經過窗子前,她最後回頭,殘存的啤酒罐內流出一股青色的泛著大大小小泡泡的液體。

眾人跑下樓梯上下來,大門被鎖上了。大家一通使力,鐵門紋絲不動。

“一定會有出路的。”基普鎮定地說,“試試窗戶呢?”

率先拉開窗簾的南斯,在濃重的夜色下,伸出的手觸碰上鐵絲,很快,伴隨一連串炸出的電花,她暈倒在地。

“馬蒂回來了。”卡羅爾自言自語地說。

“為什麼這麼說?”湯姆敏銳地意識到不一般。背後一定有什麼原因讓卡羅爾不假思索地歸因於馬蒂。

“太瘋狂了。”

弗蘭克麵色鎮定,嘴唇卻發白了:“馬蒂那是個意外!不是我們的錯。”

“當然是!”斯特拉崩潰地說:“馬蒂一定是知道這一點,他來找我們複仇了!”

基普堅定地反駁:“不!當初隻是意外。我們誰能想到最後會演變成那樣?大家誰都想不到啊!”

“意外?你信嗎?你信嗎?”斯特拉麵色難看地質問所有人:“你們就不該想著對他的實驗開玩笑。”

“斯特拉,彆說的像是你就無辜了。”哈裡斯冷笑。

所有人陷入了爭執中。

湯姆拿出手機,一邊在手機上劃過幾下,屏幕的光亮照著反光的鐵絲,然後他舉起一旁靠在牆壁的鐵棍,用布包裹著砸到電網上,飛濺的電火花激起一陣驚聲尖叫。

在一片沉默中,湯姆說:“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

“彆內訌,湯姆。”鐵棍揮來帶的勁風讓基普以為自己會把鐵棍打個頭破血流,他不說話了。

見眾人都乖覺下來,湯姆聲音平靜地開口:“現在,請說吧。”

眾人的視線落到哈裡斯身上,他猶豫了下,不情願地率先訴說起被眾人掩蓋了十年的秘密。

十年前。

“嘿,馬蒂。”哈裡斯和特德客客氣氣地攔在馬蒂兩側。

腦袋快縮進肩膀的馬蒂一聲不吭。

“我們想說,事情有點失控了。”特德解釋。

馬蒂不滿他們的輕描淡寫,卻不敢放聲反駁,隻能喏喏地帶著幾分嘲弄的重複:“有點失控?”

“冷靜下來,好嗎?”哈裡斯說的仿佛馬蒂在歇斯底裡地叫罵。也許在他們眼裡,膽小的馬蒂一丁點的反抗,那就是不得了的。

“我的意思是,卡羅爾真的很性感,你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

哈裡斯和特德提到卡羅爾時,之前還為卡羅爾舉動而傷心的馬蒂卻驚奇發現,那股哀傷情緒已經蒙上了層霧,他現在甚至不明白為什麼之前自己會傷心。

“聽著,我們得回去了,因為做了壞孩子。”哈裡斯遞上一根煙,“這是我們的賠罪禮物。”

“馬蒂,收下我們的心意,就讓今天的事兒過去吧。”特德說,“你知道的愚人節這天開點玩笑不足為奇,誰知道教練大驚小怪,他以為你是誰?開不起玩笑的膽小鬼懦夫嗎?但是我相信不是這樣的,馬蒂。畢竟,”特德仿佛讚歎地說:“Marty games for everything.”

本來緊張兮兮聽著兩人說話的馬蒂頓時漲紅了脖子,嘴唇開合,也不等他說話,哈裡斯轉移話題:“今晚又要學化學,嗯?”他彆有深意地祝福,“祝你好運,夥計。”

說完哈裡斯拍了把馬蒂左肩,馬蒂抖了個激靈才平複下身體害怕的顫動。

“再見。”特德往他右肩用力一按,嚇得馬蒂又打了個顫。

兩人不再說話了,馬蒂抱緊雙臂,努力地縮小自己的身形,從哈裡斯和特德中間中,提著腳跟似的走出去。

在他背後,兩人意味不明地對視。

“等到他嘗試了.......”哈裡斯迫不及待要看到馬蒂沉湎的滑稽模樣了。

不過眼下還有更要的事兒——他兩換好背心短褲,姍姍來遲自然是免不了一頓責罰。在教練的訓斥中,哈裡斯和特德朝給眾人比手勢。

見湯姆看到了,他們也不遮掩,大大咧咧地朝湯姆笑。教練一鐵拳朝兩人打來,黑著臉就差揪著耳朵罵了。

另一邊。

實驗室木桌上,架子裡的瓶瓶罐罐整齊擺放著,三腳架下本生燈冒著火焰,一根橡膠管將本生燈與煤氣連接。

在黑板上寫好方程式的馬蒂,走到木桌看到本生燈的火焰,想到了哈裡斯給他的煙。他好奇地拿出煙,想不通這小小一支煙怎麼有那麼大的魔力,讓哈裡斯他們著迷不已。他沒端詳出個所以然,便拿起本生燈,嘴巴咬著煙放到火心中點燃,吸了好幾口,吐出煙霧的時候差點嗆到。

太嗆人,馬蒂想。沒了好奇心思的馬蒂將注意力回歸到實驗,燒杯裡麵的試劑也反應得差不多了。

他舉手從旁邊木架上慢慢捧下一罐深棕色瓶子,擰開瓶口倒出的液體比煙還要嗆人,氣味刺激得馬蒂直皺鼻子。結束後,他將罐子放回木架頂端,突然的重量讓木架微微晃動,帶動試劑瓶裡麵的液體波浪似的起伏。

沒了手臂的遮掩,深棕色瓶子上白紙的標注一覽無餘:“NITRIC ACID”。

剛放好硝酸,馬蒂肚子翻騰起來,他捂著肚子在短暫的錯愕後,跑出門徑直來到實驗室隔壁的洗浴間。

馬蒂前腳剛進洗浴間,基普後腳就趕到實驗室。

哪怕有哈裡斯、特德的保證,悄悄來到實驗室的基普還是從窗戶裡確認馬蒂不在,才放心地走進。他驚奇地從架子上一排顏色大小各異的試劑容器前擦身而過,玻璃瓶倒映出基普扭曲放大的五官。

走動中,基普從兜內掏出一包東西,中途還有心情吹了吹玻璃管裡冒出的氣體,最後來到操作台前,將袋子裡的白色粉末倒入盛滿紅棕色液體的燒杯中。

霎時急速反應出白色泡沫一層又一層覆蓋了棕色液體,氣泡一下子頂到燒杯頂端,然後緩緩平靜下去,恍若無事發生。

基普得意地笑了笑,這才離開。剛關上門,看到前麵正準備打開的沐浴室門,他急哄哄的跑步動作一下變成大搖大擺的走路。

馬蒂紙巾捂著嘴,看著從麵前走過的基普還竊笑著瞟了自己一眼,他有點摸不著頭腦,但是沒多想走進實驗室。

夜晚的到來,寒氣也流淌在空氣裡。馬蒂披上夾克衫,手裡拿著筆記本,正一絲不苟地觀察時,加熱中的燒杯忽然炸了一竄棕色亮光,冒出蒸騰的煙霧,像極了馬蒂十多分鐘前吐出的那口煙,都是霧蒙蒙的。

馬蒂嚇得後退丟開自己的記錄的筆記本,橡膠管和本生燈脫離,管內還在冒出火焰,不過眨眼間,整個桌麵便被一簇簇的火苗覆蓋,馬蒂焦急地想要關掉煤氣掣,卻發現平時輕易就能關上的煤氣掣,如今任憑他施力都難以扳動。反倒是桌麵開始搖擺,帶動木架上容器晃晃蕩蕩。

馬蒂頭發已經濕漉漉貼在額頭上,他抿著唇,眼見火勢已經無法遏製,他愈發意識到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事故。

如果整個實驗室因為他而完蛋,馬蒂不敢相信自己將會受到怎樣的追究。搖搖欲墜的硝酸墜落在桌麵上,潑灑出大量液體吻上馬蒂的側臉,錐心刺骨的痛感讓馬蒂咽喉迸出一股力量,發出高亢的非人般的尖叫。

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臉,肌膚被灼噬的極度劇痛愈演愈烈,在某一刻,所有的感官似乎麻木了。

這是一種奇異的狀態。馬蒂一方麵從未如此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人生正隨著火焰、隨著硝酸而崩塌。但是另一邊,對厄運太過於清醒的認知,反倒讓他開始恍惚,他不相信自己的一切就在這麼短短幾分鐘間就翻天覆地地被毀滅個徹底。

是夢吧?什麼事故什麼火災,一切都從未發生過,快醒來吧,馬蒂。你還沒有去領獎,你還有那麼多的化學實驗沒有去嘗試,你還......有個約定。

想到湯姆,心裡無法遏製的悲傷與痛苦沉甸甸壓垮了馬蒂的肩膀,他終於堅持不住,全身癱到在地,大腦還試圖從這場噩夢中掙脫,為此他不惜將手伸進火焰。

痛苦嗎?痛苦的話,就快醒來吧,馬蒂,馬蒂......

他眼淚流過臉上燒焦的皮肉,鼻尖燒焦的刺激的氣息和身體的刺痛讓他絕望地收回手,蜷縮著抱緊自己。

這個夢怎麼這麼恐怖這麼真實?在流淚中,硝酸剝蝕他的臉部皮肉,火焰吞噬肌理細胞,生機緩緩從身體裡流逝,融入燦爛的火光中。明黃瑰麗的火球蔓延出實驗室,質地像雲一樣綿綿蓬鬆,照得走廊鋥亮而閃閃發光,輝煌綺麗。

當眾人趕到時,火光已經變得平淡無奇,實驗室的景象駭心動目。人們趴在門口,眼內錯愕驚慌的目光毫不作假,倒在地上的馬蒂聽到腳步聲,提起一口氣微微抬起上半身,他伸出手想要尋找什麼,卻直到散去這口氣時也沒找到,隻能滿含不甘地陷入昏迷。

喬伊膽顫後退,空出的縫隙讓湯姆這才得以看到氣息奄奄的馬蒂。

這場爆炸與大火將基普他們做的手腳燒的一乾二淨,警方也沒上心,他們心裡偏向這是場實驗事故,草草調查後堅定結案——這就是場實驗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