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明天走吧,”江尹說完垂下了眼睛,張寧譽眼尖,看見了他眼裡的哀傷,知道他心裡壓著事,知道他不快樂。
對他就是有一種憐惜,張寧譽摟住他的肩膀,輕輕地說:“好。”
江尹突然推開他,明顯後退一大步:“你……”
不大的一張臉擰著,那表情好像很困惑似的。
張寧譽被他那一大步搞懵了,好像自己身上有點什麼:“怎麼了?”
江尹問:“你該不會和一個人說幾句話就能認識吧?”
“嗯?”張寧譽不知道什麼意思。
江尹突然有點煩,他彆過臉:“沒什麼。”
看江尹眼神應該是把自己想成那種很隨便的人了,尤其幫助的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張寧譽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慌張勁:“我……我沒彆的意思啊。”
江尹聳聳肩,一臉的“關我屁事”。
他繼續走,身後張寧譽緊跟上來:“我們就隻是聊了會排球,後來她約我,我看見你出來就沒去。”
江尹半開玩笑地說:“那我出來的不是時候了。”
張寧譽算是知道了,江尹是真的很會氣人。
晚上江尹沒吃飯,一直在收拾東西。冰箱裡有尹清蘭買的吃的,張寧譽墊巴墊巴,吃好了要去幫他,他還不讓。
桌子上放了一個很精致很複古的木頭盒子,四四方方的,還挺大,像女人的首飾盒,是江尹從臥室拿出來的。
張寧有點譽好奇,上頭也沒有鎖,打開一看,謔!他驚呆了。
第一眼,他看到一對金閃閃的大元寶,拿在手裡沉甸甸的。這裡麵全是值錢的物件,金鐲子銀鐲子玉鐲子,還有一個金鎖項圈,像寶寶戴的那種,還有好多佛珠和各種叫不上名字的手串,每一個都用自封袋好,滿滿一盒子的金銀珠寶。
張寧譽朝底下巴拉巴拉,光是他數到的就有七八個觀音吊墜,每個形狀都不一樣,材質也不一樣,他不懂這些,但是感覺每一個都不便宜。
江尹出來了,往沙發這邊瞥了一眼,沒說什麼,進了廚房。
張寧譽連忙把小金庫蓋上,往桌子中間放了放。他後知後覺,未經允許就動了人家的東西,尤其還是這種價值不菲的,這根本不是他的行事風格,突然很怕江尹認為他這人沒教養。
江尹喝好了水,在他身邊坐下:“有喜歡的你可以拿去。”他說話很平靜,沒什麼不好的情緒。
張寧譽鬆了口氣,他可要不起這些玩意,笑著問:“怎麼這麼多這個?”
江尹拿了個大的抱枕放在身後,舒舒服服倚著。
張寧譽再看他,就感覺人家是個金貴的少爺。
“全是我媽買的,”江尹懶洋洋地說:“保平安的,考上大學的,身體健康的,辟邪的,騙的就是她這種人。”
張寧譽擠出一絲苦笑。江尹有個上心的媽,不疼他不會為他想那麼多,可那麼沉重的愛從江尹口中說出來好像多沒必要似的。張寧譽感覺他不懂事,但他去看江尹的眼睛時,發現裡麵有東西在閃,很明顯是淚光,倔強著不肯滴落。
江尹坐起來,往手上套了個玉鐲子,舉起胳膊對著燈看,上好的羊脂玉晶瑩剔透,表麵很亮,像是有層油:“哪個男的喜歡戴這個?”
他胳膊又細又白,和這個鐲子很配,一點也不突兀,是好看的,張寧譽久久地看著沒說話。
“她信佛,”江尹把鐲子摘下來,撂回盒子裡,看著張寧譽,難得有個人,他願意給他聊這些:“你信嗎?”
張寧譽先是沉默了一會,隨後很誠實地搖了搖頭:“我沒什麼信的。”
江尹點了下頭。
他們買了明天上午九點的高鐵票。已經很晚了,張寧譽都困了,江尹把他帶到臥室,不大的一張床鋪著淡黃色的床單,套著同色係的被罩,很軟很乾淨,讓人想一頭栽上去。
剛收拾後的房間空了一半,江尹走到床頭,趁張寧譽沒注意,把上麵放的幾個藥盒子收進抽屜裡。
“一起睡嗎?”張寧譽問。
江尹又走出去了:“我先去練會字。”
他正要帶上門,聽見張寧譽說:“那你彆寫太晚,我睡一半,給你留一半。”
隔著一條門縫,江尹聽他說完,隨口嗯了一聲,關上了門。
這一夜江尹沒回屋睡,他有個小書房,平時沒事就窩在裡麵練字。
練累了就趴一會,他沒必要追求睡的舒服,從很久之前就有失眠的症狀了,這晚又不想吃安眠藥,就這樣到了天亮。
走之前沒告訴尹清蘭,這也是順了他的意,他不想見到他媽,但是走進車站的那一刻,他滿腦子都是那個生他養他的女人。
其實剛開始尹清蘭說他可以去找他爸時,他是震驚的,他在這個城市長到十八歲,沒想過在即將升高三的這個緊要關頭離開,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雖然那裡有他爸,有他另一個家。
他到現在都沒準備好,整個人一點方向都沒有,當時爽快地答應下來,純屬是為了氣他媽。
火車一直往前開,他不知道什麼樣的生活是他想要的。
突然,手被一個溫熱的掌心握住,張寧譽偏過頭問:“不舒服嗎?手怎麼這麼涼?”
江尹抽回手,有點不自在,站起來說:“我去廁所。”
在廁所終於能不用遮掩的哭一會了,江尹最煩自己的一點,就是每當心裡不舒服的時候,眼淚止不住。
洗了把臉,開門出去,不知道張寧譽在門口站了多長時間,看樣子也不是來上廁所的。
這時候有乘務員推著餐車過來,張寧譽拉著他讓到車廂的連接處。
張寧譽看出他哭了,但是沒說什麼,人心裡不得勁,他不好問,江尹難過著,他心裡也沒多好受。
江尹看著外邊,是一望無際的麥田,他站了一會,垂著眼睛繞開張寧譽要走。
張寧譽行動快與意識,手臂一張,把人結結實實摟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