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申睿的信息有誤,江泰英不是從小就在孤兒院。
人隻要到這個世界來,就會有爹有媽有爺有奶,不可能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小時候家裡出了點事故,如果讓江泰英回想,估計也說不上來了,太久遠了。簡單來說就是爸媽沒了,也沒兄弟姐妹,自己變成了孤兒。
親戚倒是有,但住人家家裡一天兩天的還可以,時間一長,吃人家米太多了,就容易受氣,遭斜眼。
輾轉了好幾個親戚家裡,寄人籬下的滋味太憋屈了,沒能力掙錢,學費交不起,總不能伸手向那些看不起他的親戚要吧。
聽說孤兒院會收養無父無母的孩子,有飯吃有衣服穿有床睡,他就一個人去了……
他長到十八歲成年的這一過程就比得上有些人跌宕起伏的一生了。
而江泰英的這些經曆,江尹知道的差不多。
開學前一天晚上,江尹做了一個夢,夢中有尹清蘭,還有江泰英。
準確來說,這不是夢,是現實中江尹永遠無法忘記的一幕。
那一幕,正是江泰英當年被驅趕離家時,看向自己兒子的眼神。
那個眼神就是江尹的噩夢,父親的眼神太空,什麼都沒有了,空的可怕,空的瘮人。
當年的江泰英給不了母子倆大富大貴,工廠裡每月的薪水隻供一家三口基本開銷。
尹清蘭想送江尹去全市最好的私立學校,自己也想買奢飾品,漸漸地因為一些雜七雜八的事,這個家就散了。
今天是開學的日子,江尹睜著眼等天亮。
才淩晨五點多,家裡人都沒醒,整個世界都是靜的,他喜歡這種環境,耳朵邊沒一點聲,好像全世界就隻有他自己。
想來想去還是下床,拉開衣櫃最底下的那層抽屜,裡麵是一個白色塑料袋,袋子上印著什麼第一附屬醫院,祝您身體健康之類的。
他把那些藥丟進垃圾桶時,不帶一絲猶豫。
看著垃圾桶裡的東西,他像是覺得不夠,連帶著黑色垃圾袋一起拎到了小區裡的垃圾分類站,重重地丟了進去。
江泰英把江尹送到學校,和班主任聊了一會,便去上班了。
班主任是個很年輕的男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名叫楊黎明,一笑起來果真和黎明有幾分相似。
很年輕帥氣的一個老師,私底下在學生中吃得很開,但隻要往講台上一站,那氣質就變了,眼睛一瞪,底下沒人敢吱聲。
江尹進的A班是重組的班,整個高三部的龍頭,能進這個班的都是在上次期末考試中拔尖而出的。
看出江尹不愛說話,楊黎明安排他和許文源坐同桌,那是他手底下最強的兵,但長相不威武,和申睿是一掛的,眉清目秀,頭發都不長,是個很暖心,很開朗的小夥子。
江尹坐在第三排靠右邊的位置,這是個好座,黑板看的清清楚楚,右手邊是過道,沒那麼擠。
早讀結束,課代表拿了一套物理卷子發下來。
江尹剛才在老師辦公桌上看見一份成績單。在心裡大致算了一下,如果這張物理試卷他錯個兩分,那在這個班他依然能進前三名,但要是隔之前的班,錯個兩分就死翹翹了。
之前上的是一所地獄式管理的私立中學,連最後一名的成績都好的變態。上課的時候江尹連一秒都不敢分神。
他想拿漂亮的分,但成績一直上不去下不來,總歸是還行的,但他對自己太苛刻了,每當批改後的試卷發下來,他就鬱鬱寡歡。
“你好,我叫汪帆,”前桌轉過身子,一臉笑意地打招呼:“今天也是第一天來這班,之前七班的。”
汪帆是個又黑又瘦的男生,相貌平平。同樣是坐在板凳上,但卻比江尹矮了一大截,看起來像營養不良似的。
江尹撇了他一眼,單看長相,江尹並不想搭理他,一笑賊眉鼠眼的。
汪帆還想說什麼,卻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同學你好,這個是你儲物櫃的鑰匙,”是同桌許文源,也是他們班的班長,他遞來一把鑰匙。
教室後麵靠牆有一排鐵皮櫃,他們桌子上不允許放太多書。
短短那幾秒,汪帆斜著眼睛,翻看著許文源,他那個表情好像隨時都會吐出一串臟話。
許文源看到汪帆對自己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他腦海中浮現一些往事,心裡對汪帆有些反感,轉身和江尹的後桌出去玩了。
那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同學,名叫溫穎。
汪帆咬著牙罵了一句臟的,這罵的顯然是許文源。
江尹聽見了裝聽不見,他對這些人之間的無聊八卦不感興趣。和之前一樣,在班裡他做他該做的,當個透明人。
汪帆想和江尹聊天,看人家長得怪好看,想跟人交朋友,他問江尹之前在哪上學,為什麼轉學,江尹一直沒搭理他。
窗口那邊有人喊:“汪帆,四哥找你。”
汪帆往外看了一眼,對江尹說:“江尹,要不要去認識我四哥。”
江尹煩他。
門口那邊的四哥大聲嚷嚷,催人快點出來,汪帆在江尹這吃了閉門羹,垮著臉站了起來。
正好許文源和溫穎一前一後從外邊剛回來,過道雖窄,但也能容下兩人並排走。汪帆走過去時,偏偏撞在許文源的肩膀上,許文源不設防,撞向了旁邊的桌子角。
溫穎忙上去扶,她搶先大聲對走過去的汪帆吼,小姑娘嗓門不小:“你眼瞎啊?”
汪帆頭也不回,一身的二流子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