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直接打車去了姥爺家,天已經黑透了,申睿和姥爺坐在小方桌前包餃子,江泰英和申秀妍在廚房做飯,滿堂屋的飯香,往年的小年夜沒特殊情況他們都在一起過。
大黃臥在姥爺腳邊,率先看見他們倆提著東西從大門進來,立馬爬起來躥了出去。
“媽,江叔叔,”申睿捏著餃子對著廚房喊:“他倆回來了。”
江尹給姥爺打聲招呼,摟著花在申睿的注視下直接進了房間。
“誰買的花?”申睿問站在茶幾旁喝水的張寧譽。
張寧譽故意表現的很平淡:“我,怎麼了?”
申睿撇撇嘴,沒說話。
江尹從房間出來,又進了廚房,半個月沒回來了,給他爸和申秀妍說話。
沒一會,張寧譽把姥爺他們包好的餃子端進來,聽見申秀妍說江尹瘦了,還不止一點。
“很明顯嗎?”江尹摸摸自己的臉,看向張寧譽。
張寧譽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顯然也是這麼認為的。
“是瘦了,”江泰英半開玩笑地問:“你媽不給你做飯啊?每天都吃什麼?”
“沒,”江尹低下頭,喪眉耷眼地:“是我不想吃。”
飯菜陸陸續續的往堂屋的圓桌子上端,雞鴨魚肉搭配各種可口的素材,開動之前先在院子裡放一盤炮,這時候各家都劈裡啪啦的,有年味了。
江泰英拎了一瓶好酒,打算意思意思,爺幾個喝點,下一年他就要帶著一家三口去加拿大了,輕易不回來,以後在想見老爺子就難了。
有那麼些人,毫無血緣關係,卻在一天一天的相處中成為了一種親人的存在,麵對分彆,也是萬分無奈和不舍的。
吃過飯,江泰英和張寧譽收拾碗筷,申秀妍懷著寶寶,都不讓她做家務,申睿在來之前買了很多煙花爆竹,放在了車的後備箱,他知道江尹在大年三十那天不回來,特意買來一起玩的。
玩了一會摔炮小蜜蜂躥天猴之類的,申睿去搬煙花,並吆喝坐在堂屋嗑瓜子聊天的大人出來看。
砰的一聲響,頭頂上空炸開一朵五彩斑斕的花,又隨之消逝,留下燦爛的一瞬。
江尹和張寧譽站在靠近大門口的位置,仰著臉看,但都沒有露出笑容。
“你什麼時候去梅江?”張寧譽在滿天的爆炸聲中問。
“後天,”江尹說,他看向對麵,他爸俯在申秀妍耳邊說著什麼,隨後申秀妍就笑了起來,他爸是個脾氣很好的人,申秀妍也很善解人意,他們夫妻感情很好,在不久的將來會有一個可愛的女兒,他不該把他爸拉到另一件事情中……
“啊?”江尹剛才在想彆的事情,張寧譽在他耳邊好像說了什麼。
“我說,我想帶你去陵園看看我媽,”張寧譽問:“你去不去?”
“好啊,”提起這個江尹有些自責:“我早就該去了。”
“沒事,你站這等我,我去給你拿仙女棒,”說著,張寧譽就朝丟在地上的大紅塑料袋小跑過去。
也不知道大黃今天是怎麼了,興奮的都不是它了,就它離煙花桶最近,還不停的蹦躂,都看著呢,沒危險,可就在張寧譽離開江尹身邊沒多久,在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的那瞬間……
可能是大黃不小心碰到煙花桶了,也可能是地不平,反正意外就這樣發生了。
那不是煙花飛向天上的聲音,張寧譽扭頭正好看見一發煙花在江尹周邊爆炸,接著,江尹重重摔在地上。
頓時,他耳朵裡響起一陣嗡鳴,外界的聲音都聽不見了,有那麼幾秒,張寧譽的心跳都停了。
“江尹——”
張寧譽跑向煙花桶時不知道是腿軟還是被什麼絆了一下,差點沒一頭紮地上,是最後一發煙花了,被他一腳踢開之後就沒動靜了。
江泰英他們都站在屋簷下,離江尹比較遠,這下把他們嚇的都不管不顧地叫了出來,慌慌張張朝江尹跑。
“江尹?”張寧譽不敢動他,跪在他身邊問:“你有沒有傷到哪?我……我能碰你嗎?”
江尹兩手捂著右邊的大腿,閉著眼睛顫抖著沒說話。
江泰英他們跑過來,稍微聞到一點燒焦的糊味,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子?”
申睿跪地上攥他的手:“江尹你哪疼?沒事吧。”
江尹需要點時間平複一下心情,暫時沒答話。
申秀妍和姥爺被嚇得不輕,冷汗都出來了,不停地說趕緊扶起來去醫院,一群人圍著江尹七嘴八舌,突然,張寧譽突然扭頭對著大黃吼了一嗓子:“大黃!你抽什麼瘋?!”
他是真的生氣了,整張臉擰起來,近乎失控,很嚇人。
旁邊人皆一怔,他們都沒見過一向情緒穩定的張寧譽這個樣子過。
也不管他們怎麼想怎麼看,張寧譽繃著臉一言不發,橫抱起江尹往屋裡走,直接進房間踢上門,他把江尹放到床上,然後去開空調,溫度打到最高:“褲子脫了我看看。”
江尹沒動,除了受到驚嚇,他覺得自己沒大事,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很奇怪,他現在一點都感覺不到疼。
張寧譽走回他身邊,看他不動彈就解他褲帶,牛仔褲一摸有燒焦的觸感,也沒破,江尹裡麵穿了保暖褲,皮肉應該傷的不重。
褲子連同保暖褲一起被褪到膝蓋下麵,張寧譽看著江尹剛才一直捂著的地方,右邊大腿外側,隻是有點紅,彆的看不出什麼。
“疼不疼?有沒有灼燒的感覺?”
“有一點,”江尹如實說:“在我旁邊炸的,落在我身上的不多。”
還不多?一個也夠張寧譽怕的了。
“嗯,”張寧譽拿自己冰涼的手在腿上碰了碰:“我先給你抹點燙傷的藥,咱一會去醫院再看看。”
“好,”江尹知道嚇到張寧譽了,乖乖地說:“你彆擔心。”
張寧譽從抽屜裡拿來燙傷膏,小心翼翼地往他腿上抹:“我剛剛腦子裡除了害怕你出事,其他的什麼都沒想,是不是嚇到他們了?”
“可能吧,”江尹看著他的側臉,那麼認真,那麼專注:“我爸剛想來扶我,結果你一吼,他都愣住了。”
“可能……”張寧譽琢磨著措辭,笑了下:“這就是本能吧。”
門突然開了,嚇得申睿趕緊站直了身體,他剛才伸著耳朵貼門上聽裡麵的動靜呢,門也沒鎖,這小子居然沒直接進去。
申睿往裡瞅了一眼,看見江尹在提褲子,他擔心地問張寧譽:“江尹沒事吧。”
張寧譽不想說話,隻是揉了下他腦袋,然後往堂屋走了。
江叔叔申阿姨和姥爺在堂屋坐著,看見他過來都連忙站起來一人一嘴地問。
“沒事,”張寧譽給他們放寬心:“不要緊,”他躲開江泰英的視線,到茶幾旁倒了杯水:“江叔叔,江尹說一會他要回家,他要是……”
他不知道怎麼往下說了,當著人家親爸的麵不放心這不放心那的,說不清是心虛還是什麼,他感覺煩躁,出了一身的汗。
江尹抱著他的玫瑰花上車,大腿不舒服,走路有些拖地,在大門口,姥爺扒著車窗給他說話,姥爺交代一句,他就好一聲。
江泰英發動車子,好像是頭一次吧,在離開之前他反常的沉默著。
在深沉的夜色中江尹和張寧譽凝望著彼此,直到車子駛出巷子,拐上大路,江尹才摁上車窗,癱在座椅上。
申睿坐他旁邊戳戳他,問他怎麼樣。
他搖了搖頭,不想說話。
沒一會,前麵突然響起申秀妍的尖叫:“啊——老江!紅燈紅燈啊,你在想什麼?”
江泰英一腳刹車踩到底,車上所有人受到慣性身體猛地往前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