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我會疼他,愛他……(2 / 2)

知足 阿青的青 5873 字 8個月前

許文澤沒說話。

以張寧譽對江泰英的了解,那定是不希望他知道太多。

張寧譽輕聲說:“怕我會難受吧。”

或許是江泰英意識到,孩子之間那種真的,令他不敢直視的感情,怎麼可能會是兒戲!

張寧譽和江尹是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他是不會在知道倆孩子的事情後,就強行把孩子分開的人,他的性格中做不出來這種事,更不忍心傷害孩子。

他在電話中告訴張寧譽以後不要和江尹聯係時,那個語氣張寧譽到現在都沒忘,悲痛,自責,歎息一口接著一口,他那個時候心裡一定也是萬般無奈和難過的。

大三那一年,家中突變,姥爺去世了。

那個學期,張寧譽經常請假,後來連著一個半月沒去學校,姥爺躺在病床上,咽不下去東西,精神也有些恍惚,有時會把年輕的護士認成是他女兒。

一個氣息奄奄的老人,渾濁的眼睛已經被淚糊住了,到死都放不下他早逝的孩子。

“小,小阿音,怎,怎麼不來看我?”

張寧譽跪在床邊,握住姥爺的手,正是這雙蒼老年邁的手把他養大成人:“姥爺,我媽她在學校上課呢,下了課就過來。”

姥爺氣息微弱,需要等一會才能吐出幾個不清晰的字:“我,我不氣,不氣她,一點都不……”

張寧譽在發抖,想到那一院子的桔梗花,開的那麼鮮活,他咬緊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姥爺,不氣,咱誰都不氣誰。”

“要,要給她,對,對不起。”

張寧譽更用力攥住姥爺的手,他不想姥爺離開,他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姥爺多活幾年,整個人好像被生生撕成兩半,他不禁失聲痛哭起來。

姥爺還在說著什麼,這個時候身上的勁已經快散完了,仔細看他嘴巴還是動著的。

張寧譽把耳朵湊過去,聽見幾個字眼,他明白了,對姥爺說:“他們工作忙,一會下班了就來看你,姥爺你在堅持堅持好不好,我去把江尹叫過來好不好,你不是說想他了嗎,姥爺,不要這麼快走……”

姥爺終究還是走了,在一個冬季的夜晚,吐出了在這世間的最後一口陽氣,這輩子很多在乎的人,他都沒能在臨死前看上一眼。

打理後事時,陪著他的是黃安,要不是黃安整日和他聯係,他倒不希望任何人在他身邊,這個時候他很脆弱,可是得裝著去堅強。

他從始至終都沒想到黃安這個有錢會玩的公子哥會在自己身上花那麼長時間。

一起也算經曆了一點事,這時候黃安在他心裡已經不是普通朋友了,感情更深了,黃安看得出來,趁熱打鐵表白,結果張寧譽還是沒同意。

感情應該像一把火,而他怎麼都燃不起來。

姥爺去世沒多久,大黃也走完了狗生的最後一天,張寧譽把它葬在了院子裡,埋在了姥爺種了一輩子的桔梗花田下麵。

送走姥爺半個月後,張寧譽回到學校聯係了江泰英,他是發的微信:江叔叔你在忙嗎?上個月二十三號,姥爺已經永遠離開我們了。

這條消息被回複,是過了一個星期之後。

江叔叔:寧譽對不起,我現在沒法回國,最多等我一個月,好嗎?

寧譽:江叔叔不用說對不起,你那邊太忙不回來也沒事,我已把後事全部打理好,回到學校了,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臨川一連下了好幾天的暴雪,在江泰英回國的那一天,天放晴了,張寧譽打車去機場接他,在看到江叔叔的那一刻,他像是被什麼重物擊在了心上。

江叔叔老了好多,四十多歲的年紀,半頭白發,脊梁不像之前那樣挺拔了,走起路來有些佝僂,他上不去樓梯了,說腿不好使。

四年時間,江叔叔的變化令人震驚,可他笑起來的樣子沒有變,他眼裡的東西也沒有變,依舊令張寧譽感覺到溫暖。

江泰英在酒店休息一天後,第二天,張寧譽帶他去陵園。

姥爺的墓碑和母親的墓碑挨著,天上的人和地上的人,一定都要好好的。

江泰英看著那塊墓碑,好大一會,才轉身對張寧譽說:“寧譽,讓我和老爺子單獨說會話。”

張寧譽說了聲好,向一旁走遠了。

他看見江叔叔拄著膝蓋緩緩下跪,磕頭,磕完了也不起來,就一直跪著,對著墓碑說話。

張寧譽有很多很多話想問江叔叔,彆的都能問出來,但隻有一個他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他想問問江叔叔江尹現在還好不好,但看到江叔叔那個狀態他就不敢問,害怕問出點自己無法接受的事情,江叔叔也能察覺到他的欲言又止吧,否則為什麼老是轉移話題呢?

今天還是很冷的,張寧譽裹緊衣服,走過去把江叔叔扶了起來。

在一家餐廳吃中午飯,江泰英從衣服內側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遞到張寧譽麵前。

是一張照片,那麼漂亮的小姑娘,當然是江家和啦。

“哇,”張寧譽拿在手裡仔細看:“時間過的真快,家和都長這麼大了。”

“是啊,”江泰英望著窗外大雪紛飛的城市:“時間過的真快。”

在這頓飯的後半段,張寧譽喝醉了,他要了一瓶酒,非要敬江叔叔,攔都攔不住。

但沒一會江泰英就發現了,這小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度數太高,張寧譽舌頭都喝大了,酒精驅使,問出了一直盤恒在嘴邊的問題:“江叔叔,江尹什麼時候回來啊,他……他還回來嗎?”

江泰英看著他沒輕易開口說話,臉上的表情一如平常。

張寧譽哭成了一灘爛泥,趴在桌子上:“江叔叔,我還能再見到他嗎?他……臭毛病死多,除了我,沒人受得了。”

壓心裡好幾年的話一吐嚕全出來了:“你讓我倆在一塊,一輩子,我……我會疼他,愛他,”聲音越裡越小:“給他最好的,不讓他吃苦……”

他趴著一動不動,酒瓶子還摟著懷裡,像是睡著了,這時江泰英開口說:“寧譽,如果三年之內,他能完完全全好起來,我就讓他回到你身邊,但是現在,不行,你不要怪江叔叔狠心,這是為你們兩個好。”

這些話,張寧譽一個字都沒聽到,他奔走在自己那個空蕩蕩的世界中,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點什麼,可入眼的一切都是空的,他一無所有。

江泰英走到他身邊拍拍他,把酒瓶子從他懷裡抽出來。

張寧譽猛地坐直身體,瞪大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對不起,對不起江叔叔我喝醉了。”

他灌了自己一大杯白開水,甩甩腦袋,才清醒了一點:“江叔叔,我那話沒彆的意思,真沒彆的意思,他不能回來,你看我現在這樣,自己都顧不住自己,也沒能力掙錢,”他抬頭看著江泰英勉強笑了下:“他待在你身邊是最合適的。”

江泰英拍拍他的肩膀,直到離開前,沒在與他談論過江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