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路見道士被綁在椅子上還不安生,朝那道士怒目圓瞪,索性拿起桌子上的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又將架在道士脖子上的刀向下壓了壓。
此時跪在地上的婦人已是滿臉淚痕,她抬頭看了看呂硯,繼續說到:“我與你父親……”
“倘若你是想回憶你與他的過往,那就不必再說下去了。”呂硯看了那婦人一眼,背過身去。
孟槐將呂硯的神情看在眼裡,她見呂硯看向那婦人的眼神,不像是如他口中所說那般深仇大恨,倒像是,讓那婦人不必囉嗦,說重點。
隻是,讓那婦人心悅誠服,為他所用,孟槐不知趙川是怎麼做到的。她在武學上頗有研究,遊曆四方與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孟槐自認為,自己揣測他人心思方麵也有些功夫。
或許是趙川日日查案,經驗更多些也說不準。
孟槐正想著,地上跪著的婦人開始向呂硯哭訴,“公子,這一切全都是這道士逼我做的,我受他蒙騙,對府中的事一概不知啊。”
被綁著的道士又坐不住了,郭路見他不顧自己脖子上的血也要說話,就給了他個開口的機會。待郭路剛把道士口中的破布拿開,便聽這道士開始口不擇言,“你這個毒婦,為了侵吞呂家的財產真是不擇手段。”
說罷,道士轉頭看向趙川,“大人,這樁樁件件可都是這個毒婦指使我做的,我與呂家無冤無仇,若不是她拿我父母之命脅迫,我斷不會聽信此人的鬼話。我願為您提供此人的罪證,還請大人早早把她捉拿歸案,也好讓泉下之人心安啊。”
聽到這,孟槐隻覺了然無味,婦人與道士二人一口咬定自己被對方脅迫蒙騙,這樣的伎倆未免……
等等。
孟槐突然想到,那日清晨,她在與地上這婦人拉扯時,注意到這婦人右側鎖骨上兩指,有一處與膚色及其相近,類似於胎記的記號。按這婦人此時的穿著,那記號應該會在右頸處露出一個角。
儘管眼前這人麵部紋理,膚色,甚至是鬢角旁的痣,都與那日清晨見到的呂母無二,但孟槐可以斷定,這人不是呂母。
原來是一出好戲。
孟槐捏了一把汗,不過看一旁被綁著的道士如此激動的推脫罪名,想來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用餘光瞥了眼趙川,發現趙川也在用餘光瞥她。
看來那句“故弄玄虛”還真讓她說對了。可倘若天下人人都行得端坐得正,怎會被趙川和呂硯這種唬人的把戲騙進圈套呢?想來這出戲,應是他二人在她昏迷時商量出來的對策。
孟槐本以為趙川已將他與呂硯庭中所言全盤托出,原來還是有所隱藏。不過也對,像趙川那樣的人,怎可能會對旁人全盤托出,更何況,她與他,本就是萍水相逢。她選擇留在此處,無非是想借趙川之手尋找新月印記的線索。而趙川留著她,想來隻是為了多一個有用的幫手。
坦誠?孟槐心中倒是被自己那一瞬的想法逗笑了。
這時,正堂的後方緩緩走出一個人。趙川將剛剛放在孟槐身上的餘光收回後,對那人說到:“可都聽清楚了?”
那人眼中滿是落寞,點了點頭,轉身看向了被綁著的道士。
道士看著後堂中走出的人,又看了看跪在呂硯麵前的那人,瞪大了眼,口中喃喃自語道:“你……你們……”
呂硯麵前跪著的婦人撕下了自己的麵具,正如孟槐所料,剛剛從堂後走出的那人,才是真正的呂母。
呂母走到趙川麵前,對趙川行了個大禮,開口道:“這幾日多謝大人的醫治,我已經好多了。”
“你該謝他。”趙川退後一步,將呂硯推上前,“若沒有他,周先生怕是……不會出手。”
聽到趙川此話,呂硯瞪了他一眼。顯然,呂硯並不想在這裡表現出一副不計前嫌的高尚模樣。
“孩子,我知自己罪孽深重,本不配站在此地,隻是有些事,若是我不說,定會懊悔終生。”說罷,婦人眼角流出兩行清淚,對趙川說到:“趙大人,婚禮那夜死去的新郎,不是呂家的孩子,而是我與他的兒子。”婦人的目光看向了被綁在椅子上的道士。
此時的道士已是雙眼無神、目光呆滯,口中不停的念念有詞,“怎麼可能呢……不可能,他就是呂震的兒子,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怎麼可能……”說著說著,道士開始嗚咽起來。
婦人走到道士麵前,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而後忍住淚水,用一種平靜到近似的冷漠的神情看著他,顫抖的說出:“時至今日,你還要執迷不悟嗎,若不是你疑心我與呂震的關係,我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道士聽到這話後,突然發起瘋來,“疑心?你說我疑心,那樣的事,還有你父母親的態度,你讓誰能不多想?”
婦人閉上眼,淚水早已浸濕了衣領,說到:“我父母知他人品貴重,曾問過他親事,可他說此心已許一人,心意已決,我便從此斷了念頭。那年我去兗州尋你,怎料遇到匪人,若不是他救了我,我怕是早已……我與他從未逾矩,可你卻處處懷疑,步步緊逼,甚至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
“我沒有!不是我做的,我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已經死了……”道士的聲音低了下來,隨後嘴角浮起一絲奸笑,“彆演了,你這一番慷慨激昂,不會還以為自己是什麼一塵不染的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