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色忽然黯了下來。不知何處風起,火焰猛烈晃動,沉昀的麵容變得忽明忽暗,驟然竄起的一簇火星,嚇了長笙一跳。
長笙從沉昀口中得知,原來城主永生不能離穀的祖訓,竟是因為一條蠱——牽魂引。
這一切要從百年前的恩怨講起。
百年之前,江湖上一個門派橫空出世——巫師盟。
巫師盟一現江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成為武林之首,其詭譎的蠱術和怪異的武功讓無數武林高手聞風喪膽。
一時間,巫師盟成為江湖人人恐懼的禁忌話題,因為巫師盟並非正道門派,它隱沒在南疆沙海,一旦不怕死或好奇的人靠近沙海,便會離奇失蹤,即使僥幸逃出也會染上怪病。
這種怪病就是蠱。
蠱這種東西,千百年來聞所未聞,因而人們對它有著前所未有的恐懼。
巫師盟出現時,沉昀尚未出生,因而關於巫師盟的傳聞,也是從他的師父,也就是老城主那裡聽來的。
那時的巫師盟內部並不和諧,最具聲望者當是任嬰與烏曈,隻可惜二人的想法截然對立,以任嬰為首的白巫一脈主張以蠱救人,反對用人煉蠱;而以烏曈為首的黑巫一脈以煉出劇毒蠱為畢生所願,時常抓人養蠱。
一正一邪,兩不相容。
巫師盟內部分歧激烈,白巫勢弱終究不敵黑巫,任嬰一氣之下,帶著白巫離開巫師盟,隱居雲歸穀,救助染病染蠱的無辜百姓,創立煙雨城。
其中,老城主與藥王便是任嬰的手下。
白巫的出走造成巫師盟實力大減,黑巫為了報複任嬰,在兩國邊境小鎮的水源裡下了蠱,造成大規模的蠱毒蔓延,由此,引發了北黎、南疆兩國的戰爭。
這硝煙一燃就是百年。
黑巫根據蠱的流向順藤摸瓜找到了煙雨城,因而造成了兩國軍隊對煙雨城的入侵。
彼時的任嬰還是青蔥少年,意氣風發,恣意天涯。任嬰安頓了煙雨城後便雲遊四海,等他收到噩耗趕回來時,雲歸穀早已血流成河,碎屍遍地。
任嬰擊退兩國入侵者後悲痛不已,一夜白發,他固執地認為是因為自己的離開造成了煙雨城的慘案。
任嬰耿耿於懷,於是立下了“城主永生不得離穀”的祖訓,同時研製了“牽魂引”這一蠱來牽製城主。
服下“牽魂引”之後,城主若是離開雲歸穀,便會慢慢五感儘失、七竅流血而死,離開的越遠,蠱毒發作越快,發作三次,必死無疑。而且這種詭異的蠱,對身體造成的損耗是不可逆轉的,每次發作都是在損耗壽命與生機。
長笙怔怔地聽完這段往事,原來沉昀所言祖訓不可破是出於這個原因。
離穀,會死。
長笙慢慢品味這幾個字,頓覺有些苦澀,她拍了拍沉昀的肩膀,想安慰安慰他卻不知怎麼開口。
沉昀看她將手放在自己肩頭僵硬地拍了拍,力道重得好似在擊鼓,他啞然失笑。
長笙生來便是天之嬌女,在無數的寵愛與讚美中成長,是草野上肆意生長的罌粟。即便是失了憶,骨子裡的高傲亦不會改變,她自然不知該如何安慰彆人。
沉昀看她的目光漸漸溫柔,他笑說:“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你不會。”
長笙略尬,手指下意識扣著衣服上突起的紋路,她訥訥道:“其實待在煙雨城挺好的......”
她頓了一下,又說:“日後等我出了穀,一定給你帶很多很多好玩的,很多很多好吃的,我替你走遍五湖四海,然後把穀外所有有趣的事情講給你聽。”長笙拍拍胸脯,明眸皓齒,神采飛揚。
沉昀一怔,似是帶了幾分小心試探,慢慢問道:“你......會回來看我?”
“當然了!你可是我......”長笙不假思索地開口,旋即猛地捂住嘴,咽下後半句。
差點暴露了她的小心思。
沉昀可是她看上的郎君,日後要將他娶進門的。
“是什麼?”沉昀追問。
長笙隨意打個哈哈搪塞過去,“哎呀,反正你記著我一定會常常回來找你,不會讓你一個人在雲歸穀裡無聊的!”
長笙笑嘻嘻的。
沉昀卻猛地捉住她無聊擺弄的小手,力道大的讓長笙微微皺眉,她轉頭不解地看他。
他眸中的神色是她從未見過的不安,似含著淡淡的欣喜,更多的是無儘的焦慮。
“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他輕聲確認,音色暗啞,帶了一絲祈求。
長笙遲疑了一下,她從未見過沉昀這副不安的模樣。
“當然。”
“你對著菩提樹發誓。”
“發誓什麼?”
沉昀黑眸深沉地凝視著她,緩緩道:
“你說——我永遠、永遠不會丟下沉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