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紛紛反應過來,朝長笙蜂擁過來,拾起麥子就往車上塞。
每一根幸存的麥子都是他們的救命糧。
長笙有條不紊地維持秩序,讓侍衛們和農民一起去收田裡尚存的麥子,侍女們負責將麥子一捆捆放上畜力車。
“轟隆——”
天穹一聲巨響,白色的閃電像是一隻細長詭譎的銀蛇迅速滑過夜幕。
不少膽小的侍女被嚇得尖叫起來。
乘月抱緊胳膊,慘白著嘴唇看長笙,顫聲問:“長笙,你不害怕嗎?”
長笙並未答,她正微眯起眸子仰望天空,倏地奔走疾呼道:“快把魚鱗布蓋到麥子上!雨要來了!”
話音剛落,豆大的雨珠就劈裡啪啦地砸在地上。
——
此時尚雲軒也落了雨。
這雨隻能用暴烈來形容,將所有亭台樓閣通通衝刷,池塘裡的錦鯉似是從未見過如此殘暴的雨,驚得躲進了假山裡,翠綠的美人蕉被連根拔起,砸上長廊。
淩雲緊蹙著眉,雙手環胸抱著劍矗立在沉昀門前。
長廊窄淺,雨水橫飛,將她渾身浸透,可她毫不在意,她此刻憂心的是屋內的人,還有山下的百姓。
“咻——”
淩雲心頭一緊,幾乎是立即看向空中。
一道亮眼的紅光衝上天空,在漆黑的夜幕上綻出觸目驚心的紅。
她心頭一涼,向後踉蹌一步。
真的是蠱毒。
身後突然的開門聲,驚了淩雲一跳,她連忙回身。
“城主,你怎麼出來了?”
沉昀扶著門框,肩頭披了一條黑絨蛇皮狐裘,裡麵內衫半係,胸口那猙獰的刀口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臉上還流著未乾的汗,麵色蒼白得有些駭人,薄唇慘淡無血。他輕喘了幾口,才抬眸看向空中那抹刺目的紅。
方才廊中幾人的談話,他都聽到了。
淩雲怔怔看著沉昀胸膛上那枚豔紅奪目的圓形印記,略一思索,慌道:“難道是暴雨乾擾了子母蠱之間的感應,導致子蠱感應不到母蠱的存在,才提前沉睡?”
沉昀低低嗯了聲。
得到他肯定的答複,淩雲更為慌亂了,她終歸隻是個和長笙一般年歲的小姑娘,不懂得如何掩飾自己的情緒,她急得快要哭出來:
“那該怎麼辦?蠱蟲提前沉睡,下次發作定會更為猛烈,很有可能將你的生氣吸乾!我當初就該一劍殺了......”
她的哭聲戛然而止,沉昀陰眸盯住她,迸出冷冽的寒光,犀利如刃。
淩雲被嚇得頓時閉嘴,垂下頭低聲抽噎著。
“若是再讓我聽到此話,你此後便不用上東山了。”沉昀冷聲道,言罷,他攏了攏狐裘,拿起立在門旁的鬥笠戴上,徑直走入雨中。
淩雲連忙跟上:“你現在很虛弱,需要靜養,有什麼事吩咐淩雲去做。”
“你做不了。”沉昀腳步不停。
淩雲一下越到他身前,張開雙臂攔住他的去路,任由暴雨將她衝刷得狼狽不堪。
“星淩衛有權力在最危急的時刻否決城主的決定!現在你必須回到屋子裡靜養!”
隔著雨幕,淩雲像是背誦誓言一般鏗鏘有力,目光堅定不移。
沉昀頓了腳步。
驟雨急促,自他玄色的鬥笠簷邊瀉下,沉昀的神色掩在鬥笠暗處,晦暗不明。
他黑眸波瀾不驚,盯著淩雲看了幾息,沉聲道:
“穀中數十年不曾出現這等大規模的蠱毒爆發,怎麼今年那批百姓剛進城,城中就爆發了蠱毒?是巧合,還是人為?”
他聲音欲發陰沉冰冷:“雲歸穀何年何月何日出現暴雨,修為高深的天師可以通過天象推演出。蠱毒,暴雨,你不覺得太過巧合了嗎?我若作壁上觀,你覺得會是什麼後果?”
一時間,電閃雷鳴,銀閃映亮了沉昀唇邊冷冽的弧度。
他聲音低沉,伴著雷雨轟鳴聲,隱隱約約傳入淩雲的耳:
“淩雲,有人想毀了煙雨城。”
淩雲身子一顫。
沉昀言罷,邁步繞開她,蛇皮狐裘被狂風鼓蕩著,他經過她身側時停了停,垂眸輕聲道:
“現在,你還要堅持把你的‘權力’用在此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