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昀背對著長笙將手上的殘血擦乾淨,閉了閉眼,緩緩歎了口氣。
他有些懊惱沒能控製好自己的情緒,當著長笙的麵就處決了這人。
他換上笑意,轉身向長笙走去。
長笙卻受了驚似的後撤一步。
他唇邊笑意慢慢凝固,“長笙?”
長笙眸底現出複雜,她望著沉昀,冷聲道:“你之前不是說,所有的冤屈都要城主府來公斷,可城主府的青天堂在前院,不在尚雲軒!而你卻一言獨斷,動用私刑,人都還沒審問清楚,就先取了性命!”
沉昀聞言一怔,急道:“並非如此,此事隱秘,外人不知,不能貿然交由青天堂審問......”
“隱秘?”長笙冷笑一聲,“你們方才說什麼穀外穀內的,我一概不知,確實覺得隱秘。”
“此事事發突然,我還沒來的及告訴你......”
“你沒來及告訴我的不止這一件事吧。”
長笙冷冷打斷他,她上前兩步,直逼到他跟前,憋在心底多時的不滿終於宣泄出:“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我到底是誰。”
沉昀渾身一僵,遲疑了一下,慢慢道:“你都知道了。”
長笙彆開眼去,目光落在窗外,那裡空蕩蕩的,原本安置著一株翠綠的美人蕉,可惜被暴雨衝走了。
淩雲默默將地上的屍體拖出去,閉上了門。
屋內還留存著淡淡的血腥味。
沉昀靜了靜,緩緩開口:
“你失憶是因為受了刺激,我找藥王來看過你的病情,他說你的症狀不重,但需要慢慢恢複,不能再受刺激。”
長笙沒有說話,沉默一會兒,她轉身離開屋子。
“煙雨城是你的煙雨城,你有權做每個決定,是我逾越了。”
她淡淡留下一句。
沉昀失神地看著空蕩蕩的門外,好一會兒,他蜷縮了下手指,慢慢垂下眸子去。
他踱步到內舍,他坐到榻上,從枕下掏出一條紅穗和一個香囊來。
那香囊是鏤空的球形,中間安了個萬向軸,軸上還有一個小小的香盂,十分精巧。香囊最外層的花鳥紋隻雕琢了一半,很顯然,另一半主人還沒來得及打磨。
沉昀黑眸靜靜凝視著指尖,小小的香囊在修長如玉的手指間輕輕摩挲,他忽地氣惱地將它扔了出去。
那銀色撲閃的球體叮叮當當地滾落在地,摔得從中間裂開,直到撞到屏風才“叮”一下停住。
沉昀手指下意識地搓撚衣袖,好一會兒,他才慢慢走到屏風前,將那香囊撿起,用衣袖小心地擦拭乾淨,重新塞回枕下。
——
長笙離開尚雲軒沿著棧道下山,可剛走了一半她就後悔了。
她懊惱自己總是言不由衷,怒氣一上頭就脫口而出。
也許沉昀隱瞞另有原因,蠱毒之事本就繁複雜亂,和百年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一時間恐怕沉昀也理不清頭緒。
“沉昀向來性情溫和,而且他常常下山替百姓治病,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長笙喃喃道。
她轉身就往回走,沉昀擊殺那個中年男人定然不是出於隨意,她還沒弄明白這件事情的緣由,絕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
長笙噔噔噔地爬到山頂,跑回尚雲軒。
“沉昀?”
她輕叩門扉,連敲幾聲,門內卻沒人應聲。
“小氣鬼。”長笙嘟囔道,沉昀定是又生氣了。
長笙心一橫,大丈夫能屈能伸,她一把推開房門,眼一閉,猛地鞠躬:“對不起!”
空氣靜悄悄的,長笙屏住了呼吸。
可好一會兒沒動靜,長笙按捺不住,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瞄了瞄。
屋內沒人。
長笙直起身子,疑惑道:“剛才還在這裡。”
她隻走了一刻鐘,沉昀就憑空蒸發了?
長笙又喚了幾聲,慢慢向內舍走去。
榻上沒人,但書架後的牆麵竟開了一道門。
有暗室?
長笙緩緩轉動半掩著的門,裡麵是一條石砌成的幽黑甬道,石壁上點著微黃晃動的燈燭。
長笙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進去,她直覺沉昀一定在裡麵。
長笙拿起壁上一盞燈燭,慢慢往裡麵走,甬道漆黑,微弱的燭光隻能映出前路。
“沉昀?”
她試探著輕喚。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終於現出光亮,長笙一喜,連忙奔過去。
甬道儘頭是一個洞口,長笙一走進就不由被眼前場景震得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