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幕(二十) 似曾相識(1 / 2)

窗外天邊泛了紅,雲朵起了褶,清月隱隱現出影。

屋內茶香氤氳,茶水卻已然涼透。

“原來是這樣。”

長笙失神望著碧透茶水中靜靜懸浮的茶葉。

原來她根本不是什麼小乞丐,而是北黎寧晉侯的獨女——應染。

初入穀時,那渾身的鞭傷和斷舌之痛,也並非土匪打的,而是拜北黎玉裳公主所賜。

偌大的侯府被一道皇命賜死,她的父親被斬首示眾......

長笙雖記不得這些事情,可聽沉昀講述時,心口還是隱隱作痛。

“長笙,長笙?”沉昀連喚了幾聲,長笙才回過神來。

徑直對上沉昀擔憂的眸子,長笙勉強擠出一絲笑:“我沒事。”

沉昀定定地看她半晌,起身緩緩走到她身後坐下,雙臂從後環住她,柔聲伏在她肩頭:

“想哭就哭吧,我不看你。”

長笙驀地鼻子一酸,嘴巴一癟,眼淚啪嗒啪嗒開始往下掉。

她本沒想哭,可不知為何,沉昀一個溫熱懷抱,一句輕聲安慰,就像他那柄軟劍歲寒一般,柔軟卻致命,一下子擊中了她。

眼淚就像開了閘似的,再也收不住。

長笙扭過上身埋進他溫熱精實的胸膛,邊哭邊用秀拳錘他:

“你抱我作甚!我不想哭!”

沉昀不答,隻是用力抱緊了懷中顫抖的人兒,任她捶打。

好一會兒,懷中的人兒才漸漸平複下來,還時不時抽噎一下。

沉昀垂首,以唇磨蹭著她的耳朵,溫柔繾綣。

“答應我,在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不要貿然去報仇,好不好?”

他聲音暗啞,又帶了絲乞求。

長笙在他懷中輕輕點頭,“過往之事我隻想起零星幾個片段,卻也知此事錯綜複雜,在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我不會白白送了性命的。”

滅她全族者,並非僅僅是黎帝的一道聖旨,鎮南將軍程瀛為何上書誣蔑?程瀛背後的人是誰?何人將書信放在了侯府?黎帝為何雷厲風行不給侯府留有辯解機會?這一樁樁、一件件,織成一張巨大的網,陰冷幽暗,藏著見不得人的秘密。

更何況她已是個死人了,若再次現身世間,恐怕還沒有查明真相,自己就已經人頭落地了。

沉昀拉過她的腿,長臂一伸,將她整個抱在懷中。

“那你答應我了,不能食言,這件事我會繼續幫你查的。”沉昀點點她的額頭,星眸溫柔。

長笙拖著鼻音應了聲,柔荑摟住他的脖子,把腦袋埋進他的頸窩,悶悶出聲:

“你真好。”

沉昀唇角微微揚起。

“那......我這麼好,有什麼獎勵嗎?”

沉昀側過頭去親吻她的青絲,輕聲道:“彆想了。”

長笙並不反抗,沉昀便大著膽托起她的下巴,沿著耳朵一路到額頭、眼睛、瓊鼻......

急如驟雨,落處無聲。

長笙卻有些心不在焉。

沉昀急喘著,他微闔著眸,兩頰緋紅,心臟砰砰作響,方要吻上那兩片芳菲,一品甘澤,長笙卻突然睜眼,小手按住他的唇。

“我突然想起來......”

沉昀不滿地睜眼看她,她與他親近時竟還有心思想旁的?

“你還沒告訴我,當初將我從法場上偷梁換柱救下來,又把我送出黎都的人是誰?”長笙問。

沉昀一怔,迷離的眼眸頓時清醒了幾分。

他沉默了片刻,緩緩道:

“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我查不到此人身份。”

——

萬象樓。

“幾位郎君,裡邊請。”

金楠幾人方踏進大門,一個渾身廉價脂粉味的老鴇就笑臉迎了上來,聲音嬌嗲。

一個抱劍侍衛一臉難色,悄聲附耳金楠道:“金大哥,你確定是這兒?”

金楠一把將他的頭推開,清清嗓子,沉聲對那老鴇道:“怎麼賣?”

老鴇略微訝異地打量一行人,掩唇嬌笑道:“聽曲兒、看戲、吃茶,郎君要買哪樣?”

金楠身後幾人忍不住憋笑出聲來。

金楠麵色沉了幾分,“我要買的,是消息。”

老鴇一愣,咯咯笑起來,對金楠拋了個媚眼兒,“這位郎君,我們萬象樓隻賣快活,不賣消息......”

老鴇的話還沒說完,隻聽“砰”一聲,身旁巨大的圓桌霎時分作兩半,斷麵整齊,木屑飛揚。

金楠手中銀劍寒光畢現。

樓內滿座俱驚,一看這氣氛不對,紛紛作鳥獸散狀。

“原來是來砸場子的!”

老鴇臉色一變,看著滿樓的客人跑得所剩無幾,她眼神凶狠,喝道:“來人!給老娘剁了這幾個醃孫子!”

樓內“颯颯”幾聲,幾道黑影竄出來,不動聲色地將幾人包圍。

金楠環視一周,這些黑衣人一個個麵帶銀色麵具,腰佩長劍,身手輕盈,絕非尋常護衛。

此刻金楠更加篤定這萬象樓絕不簡單。

“我們無意與萬象樓起衝突,隻是事出緊急,我等才出此下策,還請萬象樓真正的主人出來見上一麵。”

金楠收了劍,對老鴇行了一禮。

老鴇吊著眼尾,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冷嗤道:“想買消息?那就按萬象樓的規矩來!一個人頭換一個消息!”

“你!”金楠身後侍衛氣憤不已,剛想上前,被金楠一把攔住。

金楠眸色深沉,緩緩道:“你想要誰的人頭?”

樓內氣氛霎時凝滯,靜得連風聲也無。

老鴇揚唇一笑,麵色森冷,緩緩伸出尖長的護甲,指著金楠:“你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