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許多百姓慷慨激昂地吼著。
長笙靜靜地站著,看著那些神誌不清的凶手被強行揚起腦袋。
“斬!”
淩雲冷喝一聲,霎時,星衛齊刷刷地將佩劍拔出,銀白鋥亮的劍身在陽光下刺目晃眼。
隻聽齊齊一聲刀劍過喉,黏稠的鮮血便噴濺而出。
惡人被就地正法,周圍的百姓振奮歡呼起來。
長笙愣愣地站在原地,凶手的人頭被懸上高架,那大片的紅灼燒著她的眼。
長笙隻覺腦中“嗡”的一聲巨響,周圍的嘈雜聲漸漸淡去,腦中那道震顫愈發強烈,長笙悶哼一聲,抱著頭痛苦地彎下腰去。
天旋地轉,眼前人影晃動,長笙努力睜大眼想看清眼前的景象,卻瞧見那高架上的人頭睜著眼,目眥欲裂,詭異地瞪著她,仿佛在說——你也覺得我該死嗎?
還有模糊的人群,晃動的人臉,淩雲冰冷的神色,淩煙擔憂的眼。
“砰”一聲,長笙感覺腦內像是煙花炸開,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
長笙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身處一片漆暗中,四下一片荒蕪,看不到光亮,也看不到儘頭。
“有人嗎?”
長笙試探地問。
回應她的是沉默。
突然她的肩膀被拍了拍,長笙一驚,旋即轉身。
一張慘白的臉近乎貼上她,那女子兩眼空洞無神,脖子上一道血痕。
“娘子......你替我報仇了嗎......娘子......”
她愴然哀戚的聲音在黑暗中回響。
長笙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她匆忙向後退了幾步,拚命搖頭:“你是何人?我不認識你。”
那慘白的女子再次貼近她,聲音更加悲涼:“娘子......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你最喜歡的侍女百合......我是百合......”
長笙一怔,愣在原地。
肩頭再次一重,長笙回身,身後站著一個披頭散發的中年男子,麵部枯瘦凹陷,他緊閉著眼,脖子上亦是一道深深血痕。
“染染......你替為父報仇了嗎.......染染......”
周圍越來越多的人圍了上來,各個形容枯槁,血跡斑斑。
長笙驚恐地抱住自己蹲下身,緊緊閉上眼,捂住耳朵。
一聲聲指責、一句句唾棄,天旋地轉,魔音不斷。
“應染!你怎能苟且偷生......”
“染染......你替哥報仇了嗎......”
“娘子......我全家因你而死......”
......
應染驚醒,倏地睜眸,如同溺水之人突然上了岸,她大口大口喘著氣。
眼淚不知何時已蜿蜒滿麵。
她躺在榻上,望著帳頂失神。
她想起來了。
星衛將凶手斬首示眾,刺激了她的回憶,她全都想起來了。
應染慢慢扶著榻邊,披衣下了榻。
她嘴唇泛著病態的白,像是大病了一場,應染走到門邊,方要推開,卻聽門外不遠處映雪乘月的閒聊聲:
“近來穀外的流民越發多了,聽聞是南疆突然派出上千精銳,大有一舉攻下北黎的意思。”映雪悄聲道。
乘月好奇:“北黎與南疆這幾十年來,雖然小戰不斷,但雙方也都十分收斂,不敢大動乾戈傷了國本,此番南疆為何突然猛攻?”
映雪清清嗓子:“聽聞北黎南境的鎮南將軍死了,所以南疆才想趁機攻下北黎南境,然後長驅直入,直搗黎都......”
應染瞳孔倏地一縮,按在門上的手不自覺地捏緊。
“那個誣陷爹爹的鎮南將軍程瀛......”應染喃喃道,她來不及多想,一把推開房門。
廊中正在灑掃的映雪乘月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應染大步跨過門檻,三兩步走到二人麵前,鳳眸緊緊鎖住二人,聲音微顫:
“你們剛剛說誰死了?”
乘月看了眼映雪,囁嚅道:“北黎的鎮南將軍程瀛......”
應染粉拳緊攥,她努力抑製自己的顫抖,聲音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帶了冷冽:“什麼時候死的?你們是如何得知的?”
乘月被應染這副模樣嚇了一跳,怯怯地退了兩步,映雪不解地看著應染:“三日前,我們無意中聽到淩雲大人和淩煙大人的談話才得知的,這程瀛......至少死了三四日罷。”
應染如同被當頭擊中一棒,腦袋暈乎乎的,她連忙扶住一旁的梁柱。
當初是程瀛奏上,誣陷了爹爹。
想要為侯府雪冤,程瀛是最重要也是最直接的人證,隻要程瀛親口承認是他誣陷了寧晉侯,應家就能沉冤昭雪。
可她還沒來得及讓程瀛開口,他就死了......
程瀛一死,侯府的冤案從何查起?
應染合了合眸子,她蹙起秀眉,三日前淩雲就查到了程瀛的死,那麼沉昀應當也知曉了此事,可為何過了三日,沉昀始終沒有告訴她。
他分明知道程瀛這的消息於她而言有多重要。
“長笙,你怎麼了?”
映雪擔憂地湊上前,抬手欲碰她的肩。
“彆碰我。”應染閃身躲開她的手,映雪的手僵在半空。
“我不叫長笙,我叫應染。”
應染冷冷瞥了二人一眼,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