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昀見她真的吃味,輕笑出聲,聲音帶了絲愉悅,“不錯,今日我就要穿女子的衣物。”
沉昀語氣認真,一字一頓。
應染目瞪口呆。
她瞠目看著沉昀拿起那身衣裙轉到屏風後,隨即窸窸窣窣的解衣聲響起,伴隨著玉環叮當聲。
應染神情玩味,她一屁股坐在椅上,像模像樣地翹起二郎腿,對屏風後輕吹了個挑逗的口哨,揚聲喊道:“妞,穿好了沒?給爺瞧瞧。”
屏風後那清瘦的身形一僵,隨後又從容穿衣。不多時,簾子撩開,一襲白黛交織的裙裾自屏風後轉出。
應染不禁一呆。
腰肢纖細,不盈一握,柔荑輕挽,端莊大方,眉目低斂,含羞帶怯。
除卻過分平坦的胸膛,這身衣裙當真與他毫無違和感。
若是生人來瞧,定要以為是這是哪家名門望族的嫡小姐。
“可否請應娘子替我綰髻?”
沉昀聲音柔柔,竟似女子聲色。
應染吞了吞口水,眸中是掩不住的震驚,她自詡是北黎一等一的美人,可沉昀若是北黎的娘子,風頭定要蓋過她。
沉昀見她呆立不語,便知她已看傻,他淡淡一笑,素手輕輕一展,指向梳妝台:“請。”
應染此刻心中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她忙追著沉昀問:“你莫不是真是女兒身?你不願與我親熱,難道是因為你怕被我發現你是女子?”
沉昀溫柔的容顏上出現一絲裂痕,應染聽見他咬著後槽牙擠出幾個字:
“我是男子。”
應染鬆了口氣,她忙拍了拍胸脯,安撫自己的小心臟,隻要沉昀不是女兒身,什麼都好說。
她轉念一想,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那沉昀扭扭捏捏不願同她親熱便隻剩了一個原因。
應染沉思,覺得此事確實難以啟齒,她目露同情,歎了口氣,將手搭在沉昀肩上輕拍了拍,算是安撫。
沉昀將木梳遞到應染手中,應染拿著木梳,手足無措,為難道:“我不會綰髻。”
往日在侯府,她素來都是騎裝打扮,隻將青絲高高束起,若有重要的場合需要,便會喚侍女百合替她綰髻。
應染眼神驀地一黯,她的貼身侍女百合,也死在了侯府滅門那日。
沉昀無奈搖頭,拉著她坐下,走到她身後,除去她的冪籬。
應染怔怔看著銅鏡中那雙修長白皙的手靈活翻轉,青絲在他手中變得十分乖順聽話。
“你常常給女子綰發嗎?”
沉昀嗯了聲,羽睫低斂著,手中動作不停,“我小時候,常給我娘親綰發。”
應染倒是頭一回聽他說起他娘親,她凝神準備細聽,可沉昀遲遲沒有下文,半晌才等來他一句:
“我要離開江州幾日。”
氣氛驟然凝滯。
應染一愣,“去哪兒?”
沉昀說:“薊州。程瀛的三期快到了,屆時,程府所有的後人都會前往薊州祭奠。”
應染說:“為何是薊州?程瀛不是葬在江州嗎?”
沉昀一笑,用木梳在她頭頂輕輕一叩:“世人都以為程瀛是土生土長的江州人,實則程瀛最早發家於薊州,後來舉家搬遷至江州罷了。程瀛乃是實打實的薊州人士,死後自然也會葬在薊州,江州的那座墓是空墓,為了掩人耳目罷了。”
應染越聽越糊塗,“我聽聞程瀛死狀恐怖,極像是死於蠱毒,難道是......”
“你猜的不錯。”沉昀徐徐梳著她的青絲,聲音低沉:“星衛傳來消息,南疆營中那些黑衣蒙麵人,手纏青蛇,脖頸刺花,正是巫師盟的人。那些莫名消失的士兵多半是被巫師盟拿去喂蠱蟲了,宏武習武所用的冰蠱應該也是巫師盟給的。”
應染心神一顫,喃喃道:“那程瀛的死,也是巫師盟所為?”
沉昀擱下木梳,打開首飾匣,挑了一隻低調內斂的白玉簪子為她簪上。
“是,也不全是。宏武如今與巫師盟沆瀣一氣,對付一個程瀛自是容易,可是彆忘了,程瀛是誰的人?定國公魏昌手眼通天,他豈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腹被南疆所害?”
應染凝眉,她沉吟道:“那就隻有一個可能,程瀛已成了魏昌的棄子,可是魏昌為何要放棄程瀛?程瀛可是先帝欽定的鎮南大將軍,其威望與權勢僅次於我爹爹。”
沉昀專注凝視著銅鏡裡的她,細細替她調整發髻,輕聲道:“程瀛為何成了棄子,等我到了薊州找到程瀛墓,就能知曉答案了。”
言罷,他緩緩起身:“好了。”
應染回神,看向銅鏡,沉昀替她綰的是流雲髻。嫻雅端莊,紋絲不亂,可見綰發的人著實心靈手巧。
應染驚豔不已,可她無心靜坐欣賞,忙仰頭對沉昀說:“我也要去薊州。”
程瀛之死有諸多疑點,涉及兩國勢力,她必須弄清楚一切。
沉昀欣然應允:“好啊,剛好缺一個同伴陪我閒聊。”
應染沒料到他會這麼容易答應,她腦袋宕機,眨了眨眼:“那......到了薊州,我們要如何才能找到程瀛墓?”
沉昀攤開雙手,展示自己一身衣裙,笑道:“這還不明顯嗎?當然是混進去。三期祭奠,程府所有的後人都會前往薊州,屆時你我二人便裝作程府遠房小姐,跟著程府的人一路行,自然就能找到程瀛墓。”
說著,沉昀指了指屏風,笑意盈盈:“屏風後還有一身衣裙,快換上,我們該出發了。”
應染看了看眉眼含笑的沉昀,又看了看銅鏡中嫻雅美麗的流雲髻,她怎麼覺得,沉昀是早有預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