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還在酣睡的小姑娘完全沒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雨侵擾,小臉睡得紅撲撲的,乖巧得令人愛憐。
雨落江渚,船隨江行,容硯就這麼凝視著她的容顏,仿佛天地之間,隻剩下了他們兩人。
多希望這雨下得再久一些,這船行得再慢一些。
陸鈴兒這邊,卻是陷入了一場夢境之中。
學堂之上,夫子正捋著長胡子,搖頭晃腦著念著詩書,可她怎麼也聽不進去,眼皮之間就像抹了膠,怎麼分也分不開。
奇怪,她何時上的學堂?怎麼沒印象了呢?
“陸鈴,陸鈴快醒醒!”
好聽的少年音響在耳畔,這是誰?她努力地睜眼,想看清這聲音的來源。
好不容易將眼縫睜開,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樹樹開得正盛的梅。
咦?方才不是在學堂嗎?怎麼跑外麵來了。
“你來了?”
少年暗藏欣喜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陸鈴兒聞聲回頭,卻見一半大少年立於紅梅之下。
奇怪的是,她看不清他的麵容,隻知自己一見他就心生歡喜。
她向著少年揮手,誒?自己的手居然小小的,手背還有四個小手窩。
等等,她好像記得,她是來找少年玩的,確切地說,是要給他一個驚喜的。
她興衝衝地跑向少年,在他麵前停下。
他身上有著好聞的梅香,令她無端地想要靠近。
她眨眨眼睛,略顯神秘地對少年說:
“送你個東西,不過要先閉上眼睛哦。”
少年應聲閉眼,她趁機輕巧地耍了個小戲法,然後眼眸彎彎,笑道:
“可以睜開了。”
待少年睜眼,隻見漫天的梅花瓣飄飄灑灑,與落雪合為一體,從天際紛紛揚揚落在兩人身上。
簌簌落雪,朵朵紅梅,雪底紅妝,綺麗異常。
最後紅梅花瓣落於雪地,竟漸漸褪卻了顏色,在皚皚白雪間拚出一個墨色的字。
隻是具體為何字,陸鈴兒依舊看不真切。
小戲法變完,陸鈴兒看不清少年臉上的表情,卻能感受到此刻他驚喜的目光。
“喜歡嗎?我纏了幻人張好久,他才教我的這一招。”
陸鈴兒咧開小嘴,亮出雪白貝|齒,還有唇邊的小梨渦:
“願你生辰快樂,平安順遂!”
刹那間,少年的眼如同深邃而閃耀星海,每一顆星星亮起,都映出一個小小的她。
在粼粼星星光中,陸鈴兒睜開了眼。
小舟泛於江渚之上,而舟外雨歇風停,夕陽映照於江麵,泛起如星的粼粼波光。
原來是夢啊,怎麼會做這樣奇怪的夢呢?
突然,陸鈴兒似是想到了什麼:
方才夢到的,不正是《青梅曲》的劇情嘛!
除了戲法那裡稍有不同,其餘的幾乎一模一樣,尤其是那句:
“願你生辰快樂,平安順遂!”
自己這是看書看魔征了?
“醒了?”
隨著閣主的聲音響起,陸鈴兒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糟了,她居然在同閣主回解憂閣的路上睡著了!
一抬眼,閣主正坐於自己對麵,而他身上的長衫卻不見了蹤影。
視線再往下,閣主那件雲灰色的長衫,竟搭在自己的身上!
陸鈴兒驚得立馬起身,卻忘記自己還身在船裡,隻聽得“砰”的一聲,頭重重碰在了船艙上。
“小心!”容硯沒想到陸鈴兒這還能磕著,伸手欲扶。
陸鈴兒這時倒反應快,迅速穩住了身子,容硯的手隻能半途停下。
陸鈴兒揉揉磕疼的腦門,將那雲灰長衫恭敬地雙手奉上:
“方才不慎睡著,多謝閣主贈衣。”
“你又忘了,解憂閣並非等級森嚴之所,不必如此拘禮。”
容硯接過長衫,將衣衫輕巧地一套,當衣袂飄然落下,那長衫已於服服帖帖地穿在了他身上。
這一套動作流水,陸鈴兒在心裡直呼了幾聲帥氣。
隻是當陸鈴兒的視線透過對麵的閣主,看向船艙以外,她又愣住了。
她記得他們午後就上了船,怎會到夕陽西下還未下船?
“閣主,為何我們還未到解憂閣?”
容硯眼神不自然地一斂,低頭輕咳一聲道:
“方才江上陣雨,我讓艄公先行避雨,待雨停後再繼續前行,故耽誤了些許時辰。”
“哦,那就難怪了。”陸鈴兒點頭。
怪不得走了這麼久,原來是閣主體恤艄公,不忍心見他淋雨撐船。
至直船行到岸,閣主已經下船,陸鈴兒還盯著他的背影心道:
連對艄公都如此體恤有加,閣主終究還是個心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