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躺在床上,覆著薄褥,眼眸微闔。卷耳坐在一旁守著他,一手輕輕牽上他的手,一麵翻著自己那本破老的醫書。奈何視野總是模糊,鼻尖總是酸疼。
確實是找不出任何良方了。
這會四周沒人,感官隻被無限放大,隻覺得連通他手心的那指端,牽著一絲飄渺而緊致的蠶線,通向心,抽著心發麻,發疼。
怎麼總是看你躺在我麵前呢?
卷耳微抬眼,眼眶一下輕顫,淚珠便滾落下來。他的嘴唇上著了幾道白色乾紋,她忽然感覺子衿好像變了,與剛下山時大有不同。
好像很久沒有看見那個沒有憂慮,沒心沒肺,肆意張揚的笑了。
……
從半夜守到正午,卷耳趴在床邊輕輕打著盹。一陣急促的上樓聲傳來,她猛地驚醒前去門口迎接,恰好撞上趕來的三人,隻見其麵上都閃出喜色,她的心才猛地落下。
待卷耳確定了藥的成分後,裴青玄將子衿攙扶坐起,喂他同水一並吞服下去。
“這解藥頗為打巧,煉製過程及其複雜。便是得了這一瓶藥,毒能不能解也都說不準。”卷耳麵色凝重地說著,一麵又看著昏迷的子衿。
“若這毒大量煉出,全城百姓的性命都要危及。也再無回天乏術。”
此話一出,房內啞然無聲。
“咳!”子衿猛然從床上扶起身來,朝地上吐了一大口血水。
卷耳臉色猛地一變,似又憂又喜,急忙從腰間抽出絲帕來替他擦了嘴角的血水!“感覺怎麼樣了?!”
“師兄!”
“子衿!”
裴青玄,崇皓軒兩人齊聲喊出,立即朝床邊更走近了些,臉上閃出欣喜的模樣。阿春在一旁捏緊了一旁的床柱,也露出欣笑來。
子衿抹去不斷從嘴角溢出的血,眉頭緊皺著,太陽穴上青筋暴起,臉色也愈加發紫,自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見這情況不對勁,卷耳即可抓出他的手腕來,正要探其內裡,忽見手心正發著黑紫色。
卷耳心頭猛然一震,微怔片刻便立即起身,神色慌張地看向崇皓軒,似有話呼之欲出,隨即一邊跑一邊喊道:“我去藥箱拿藥,你快去囑咐小二準備煎藥的事項!”
“噢噢噢!好!”崇皓軒急忙應著,慌慌張張便跑出廂房大喊小二。留下裴青玄看著子衿,他隻能乾眼看著這狀況,白在心裡著急。
猛地,他腦中忽地清晰了,方才他一直覺得不對勁,可疑的地方,此刻他終於想出來了。
卷耳端著一碗九陽湯趕來,讓子衿服下便扶他睡下了。
“此是毒火攻肺,氣滯血瘀之症。好在性命無憂,隻是不知道要什麼時候能醒了。”
眾人緊繃的麵這才放鬆下來。
“我有一個猜測。”裴青玄忽然開口道,環顧了番四周,繼續說得:“這毒藥有藥穴,且就在王老爺的內室之中。”
幾人麵麵相覷,氣氛忽地凝重起來。“何以觀得?”崇皓軒看著裴青玄的眸子。
“我說不清楚。”
“但那人的神情,言語,他麵上的恐慌與驚異是騙不了人的。那不是一種對死亡的害怕,而是……一種心虛。”
崇皓軒思考片刻,說道:“那我們再潛回去探查一番。必要把藥穴給剿除!”
“我正有此意。”裴青玄看了他一樣,隨後視線移向阿春,“恐還需姑娘幫個忙了。”
……
翌日清晨。
“麻煩通報一聲你家老爺,問是何人便答醉江月藝妓阿春。”
阿春在王府門口端正站著,目不妄視,輕籲一口氣,捏緊了袖口中的一小方紙包。
漆紅大門開出一縫,裡邊走出個穿短布衣的小廝來,引了阿春到正廳去。“姑娘稍等,老爺一會便來。”
阿春站在廳內,隨意打量了番四周,心中還有些許忐忑。忽地,她聽得一襲人的腳步聲傳來,許是後頭跟著些家丁仆從。
她臉上趕忙浮出笑,正要轉身過去,眼神對上施淳也一張淡漠的臉,不出片刻,他便視向前方,隻上了兩層階梯,坐在了正中。後頭跟著滿麵笑容的王嵇,隨後入座在了他側方。
“給少城主請安。老爺請安。”
旁邊的丫鬟即刻給二人上了茶,施淳也抬眸來看了阿春兩眼,隨後低下頭,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淺品了一番。
王嵇立即捕捉到施淳也的眼光,笑道:“此女子是醉江月的藝妓,名喚阿春。”
緊接著他便改換了口氣,命令道:“阿春,唱首曲來給少城主聽聽。”
阿春輕咽了口口水,隨即欠了身,便唱道:“一年春事,桃花紅了誰,一眼回眸,塵緣遇了誰……”
聲音倒也婉轉,隻是中氣不足,微有沙啞之意。施淳也眼神輕輕地落在她身上,隨即抬手輕點了一下,示意她彆唱了。
“行了行了,你有什麼事先下去候著吧!”
阿春瞅著他這一時半會並不會離開正廳,隨即淺笑著應了一聲,正要離開。
“無妨,讓她說了再退下。”施淳也開口道。
阿春腳步一頓,抬眼看了他一眼又立馬低下頭。預先想好的說辭,一時竟被一曲戲詞給惱忘了。
怎麼又在我麵前呆站著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