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已沒了蹤跡,徹底的黑與靜罩在四周,隻有不知何處,不知何物突然掉落的聲響,興許是給耗子鑽過。
裴青玄隻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終於待四周之物都竟慢慢顯現輪廓了,他才意識到自己徹底不得寐了。
他選擇翻個身,換一個姿勢以求入眠,卻忽然被眼前綽約一個坐著的人影嚇得困意全無。
稍僵住片刻後,他回過神來,顫顫巍巍地出了聲。
“子衿?”
聲音雖微,在這萬籟俱寂之時卻顯得悠揚奇詭。
沒人應。
“子衿?!”
他這回叫大聲了,試圖吵醒另一床鋪上熟睡著的崇皓軒。
崇皓軒猛地一抖,迷迷糊糊地開口說著:“青玄師兄你,大半夜不睡覺,乾什麼呢──”隻待他稍睜開眼,猛地也瞅見對麵床鋪不知為何竟坐著一動不動的子衿,竟失聲大叫了一下。
“子衿師兄在乾什麼?!”他立即坐起身子來,楞楞地朝床裡頭移了半寸。
片刻間,裴青玄已將四周的蠟油點上。
四周物像清晰,還是原樣,驚恐便瞬間殆儘了。二人一麵穿上敞衣,一麵走進子衿。
隻見他盤腿坐立著,垂頭閉目,麵色發青,兩手死抓著褥子,鬢間不斷冒出細汗來。
裴青玄即刻辨出這是中毒之象,隨即點上子衿背部旁邊一寸的肝俞穴,“快去告知卷耳姑娘!”
不多時,卷耳便急急忙忙地從隔壁廂房跑來,後麵連跟著腳步踉蹌,麵色甚白的阿春姑娘。
卷耳臉色灰青,緊蹙著眉診脈,剩餘三人自立無言。過了半刻,臉色渾然灰白了。“中了劇毒。”
說罷,她即刻從伴身的藥箱中找出針囊,聲音顫抖著叫道:“皓軒,幫個忙。”
崇皓軒隻身一抖,按著卷耳的要求使子衿俯臥在床上,再將其裡衣脫去。
她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冷汗止不住從脊梁滲出,隻憋住一口氣,努力找準穴位施下針,以求暫時抑製劇毒在經絡間的蔓延。“此毒極為複雜,我沒辦法解,如今暫時保住性命,若三五日沒有解藥,子衿──”
“怎會突然中毒。”裴青玄打斷了卷耳的話,緊抓著佩劍,謹慎地環顧著四周。
“子衿的體征與那夜發瘋的男子相差無幾──”她隻感覺手心不斷冒出冷汗,“終究還是沒逃過藥鋪那個陷阱。”
“恐是他喚我快走那刻吸入了這毒。”崇皓軒一邊想著,隻感覺左腿一軟,不禁後退半步。
卷耳麵忽露出狠色來,“把那老爺給抓出來,興許他有解藥。”
此時阿春眼眶已噙滿淚水,輕靠在床柱旁抹著淚,一聽了卷耳的話語,忙說:“如今恩人有難,我必要全力相助才敢離開!”
“我是知道那王老爺的住處,我可以帶你們去!”
“姑娘你身子抵得住嗎?”卷耳回頭,看著她,不禁問道。
“自是可以。王府離這有一段路程,若是你們問路尋過去,時間恐是耽擱了卻也沒尋出個具體地方來!”
“沒辦法了,那隻能辛苦姑娘了!”崇皓軒立即回應道。“那此刻便上路吧,道上興許能叫上馬車。我與青玄師兄還有阿春姑娘前去捉那賊人,卷耳姑娘你留下來照顧好我的子衿師兄。”他話似有顫抖,眼中布著血絲,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卷耳低頭看了看子衿,也不想做多的挽留:“快去快回。等你們好消息。”
……
馬蹄踢濺幾處汙濘,盈盈水窪頓時化作泥槽,隻幾聲嗬斥聲,馬車在一處街市停下。
金日斜掛,幾近早市的時辰,人煙漸盛。
“這是何區域?”
“春阜區。城主府還有城內許多官員府邸大致都在這塊。”阿春回複道,遂引著二人來到一處府邸。
“阿春姑娘你在外頭等著,我和皓軒兩人潛進便好。”裴青玄一麵說著,留阿春在王府大門前的大道上等候,轉頭與崇皓軒隱入側邊的牆體。
兩人一個飛身便上了屋簷,這院落的布局、景致儘數了然。二人很快便發現了正在正堂的王老爺。
“賢侄此番前來可有要事?”
王嵇說著,親自給遠近兩隻茶杯滿上了茶水。二人相對而坐,麵中都掛著淺笑。對麵那男子,一身彩藍蓓花綢直裰理得甚是平整,很有一番書卷氣。
“淮春城與其餘四城的通貨來往愈呈頹靡之氣,又無天災人禍,實屬怪事。”
“哦,豈有此事?”王嵇臉色一詫。
“王叔身為邊貿管事,難道未曾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