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虹歆就像是季盈稚以前想象的那類長袖善舞的大家小姐。雖被打趣,麵染紅霞,行事依然落落大方。聽說江府尹赴任不過月餘,不過在場這些姑娘有好些都已經與其相識,江虹歆一一招呼過去,說話妥帖暖心,好似人人都與她交情不淺。
季盈稚坐在席上默默觀察,也沒人與她搭話。開宴前徐瓊也曾介紹她是府裡的表姑娘,也有人好奇地問她是何處人、年歲幾何。知道是北地來的武將之女後,就不再多問了,或許是覺得徐家既來了正經小姐,不必在她這種旁枝偏親上浪費時間。
席上正聊的火熱,徐珍終於帶著妹妹們風風火火地進來:“我來遲了,怠慢各位姐姐了,該罰一杯向你們賠禮才是。”
季盈稚發現,徐珍人緣也是難得的好。雖然來遲,但來做客的這些姑娘們除了江虹歆,竟沒有一個她不認識的。明明是一同過來的徐子衿、徐惠卿並徐苗徐芙兩姐妹,難免被冷落了。
徐苗、徐芙自然是不在意,坐回席上兩姐妹小聲說著悄悄話。季盈稚本想這兩人就坐在旁邊,是不是應該好歹應酬幾句,兩人卻連個眼神都不曾拋過來,季盈稚也不願上趕著與她們說話。
一番廝見過後,眾人紛紛落座。
徐府的丫鬟們姿儀端正,陸陸續續端上來待客的金盞銀盤。今日可沒有什麼食不言的規矩,姑娘們一邊享用著美食,一邊交友說笑,場麵越發熱鬨。
季盈稚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身處熱鬨煙火氣中,卻連個說話的人都尋不到。便是再難得的佳肴放在她麵前,她也沒胃口了。
隨侍的鹿衣見季盈稚都不動筷,略有些擔心,上前小聲地勸她。
季盈稚隻輕輕地搖了搖頭。
如此無聊之下,季盈稚撐著下巴,視線漫無目的地遊移,又被徐珮吸引走了注意力。
想想方才餘家姑娘和江姑娘到場時,徐珮奇怪的反應,季盈稚遲疑了片刻,還是起身走了過去。
徐珮憑欄而坐,也不去湊人群中的熱鬨,目光逡巡於前樓宴飲之處。畢竟是適婚年紀的姑娘家,席中也有些對前樓男客感興趣的姑娘,卻都隻是悄悄打量,像徐珮這樣毫無顧忌地盯著看的倒不多見,也惹來許多驚疑的目光。
在季盈稚的印象中,徐珮容貌惹眼卻行事低調,今天這樣實在反常。
“三姐姐,你在看什麼?”季盈稚在一旁悄聲地問。
“我在找一個人。”徐珮目光不曾移開,喃喃地道。
“找人,三姐姐要找誰?”季盈稚目光也看向前樓,除了兩位哥哥,還有許多陌生的男客,裡頭有三姐姐認識的人?
“我在找......我也不知道我在找誰了。”
季盈稚不解。
“我原以為我認識他,可今日,我卻發現他很陌生。......如今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了。”
這話說的雲裡霧裡的,季盈稚察覺徐珮情緒很不對頭,卻難窺內情。徐珮平素防備心甚重,季盈稚不願交淺言深,咽下到了嘴邊的疑問,轉頭去尋徐瓊。徐瓊與徐珮一向更親近,還是交給她處理吧。
此時席間已開始推杯換盞,屋裡都是女客,酒水備的是喝不醉人的清味果釀,姑娘們說到熱鬨時便小酌幾杯。也不像最開始那般一一落座,熟悉的人自然聚到一起三三兩兩地,或親密說話,或玩些小遊戲。
季盈稚環視屋內,隻看到徐珍與幾個姑娘一起玩雙陸,徐苗徐芙也認識了新朋友,正說笑聊天,卻不見徐瓊在哪。
問了一旁侍立的小丫鬟,才發現她正與餘家兩個姑娘、江姑娘一起打牌。有幾個姑娘雖不打牌,也圍在牌桌邊觀戰,這才擋住了季盈稚的視線。
剛湊過去,正好是一局結束的時候。
餘家三姑娘餘青絮扔了手裡的牌,歎了口氣:“不打了不打了,誰來換我吧,我要去更衣。”
季盈稚正要與徐瓊說話,徐瓊這時才發現季盈稚落了單,便攬著她的肩膀笑著對餘青絮說:“正好,這兒你不熟,讓我這妹妹帶你去。”
季盈稚當然也對此地不熟,但席中自有丫鬟領路,不過找借口讓兩人相識相熟罷了。
誰知餘青絮麵色一滯,忙不迭推拒了:“不不,不必了,不勞煩季姑娘。”
徐瓊訝然,解釋道:“不麻煩,我這妹妹最是乖巧......”
餘青絮急得打斷徐瓊的話:“我自己去便是,姐姐不必再勸。”
徐瓊沒想到餘青絮表現得如此抗拒,如果不願結交,大可以找個更合適的借口隨意拒了,這樣強烈的反應倒顯得場麵不諧。徐瓊心裡疑惑,這兩人難道早有矛盾?
所幸有江虹歆打著圓場:“我與青絮妹妹一塊去吧,正好也乏了,你們繼續玩。”
江虹歆挽著麵色不虞的餘青絮下樓去了。留下在場的姑娘悄悄地瞧徐瓊和季盈稚的臉色,竊竊私語。
季盈稚小聲與徐瓊說:“你多留心三姐姐。她情緒好像不太好。我也出門透透氣,不必擔心。”
徐瓊知道留她在此隻會更尷尬,隻好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帶上身邊的丫鬟,彆去得太遠。”
“我明白的。”季盈稚麵色自若。雖然心裡也燃起小小怒火,但她不想在此處發作,攪了徐府的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