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落雁京(1 / 2)

念驕蘭 五彩大拉皮 3642 字 8個月前

年關將至,雁京飄起漫天飛雪,紛紛揚揚下了兩日。官道空蕩,凜冽的晨風挾著細雪拂過身畔,絲絲涼意仿佛要滲入骨髓。

寅時渡半,少年不緊不慢地走出府門,紅色官服襯得身姿似流風回雪,一雙桃花眼含笑,給人的第一個感覺,這是個很溫和的男子。

丫鬟心笙急急披上羽緞鬥篷,手持紙傘追了出去,邊跑邊喊道:“大人,大人,您把傘帶上!”

夏瀾聞聲回頭,心笙今日梳著雙掛髻,臉兒圓圓,杏眼靈動,較之去年冬天收留她時大為不同。去歲她瘦骨嶙峋,為避饑荒,逃難至雁京,不覺間,竟已一載。

“無妨,雪下的不大,到了之後我可以在午門外的朝房裡避雪,你回去歇著吧。”夏瀾朝她揮揮手,示意她不用過來,隨後轉身登上馬車。剛鑽進去,便被一股暖香包圍,車廂內燃著火爐,將寒氣驅散殆儘。

馬車沿著大道緩緩前行,車輪軋過積雪,留下兩道淺淺的車轍,一陣風將車窗的布簾掀起,夏瀾餘光瞥到了那人。

她心中嗤笑,數九寒天的,他倒是不嫌冷。

“籲——”馬車突然顛簸了一下就停在半路,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夾雜著幾聲叫嚷,“龍頭寨在此,識相就乖乖交出錢財,否則彆怪我們不客氣!”

龍頭寨是雁京有名的匪寨,燒殺搶掠,惡貫滿盈,沒想到他們如今竟猖獗到在官道上公然搶劫,真當朝廷沒人了嗎?

夏瀾屢次上奏請求剿匪,奈何皇帝聽不進諫言,加之龍頭寨每次作案都能避開朝廷耳目,導致匪患愈演愈烈。不過今日,倒可借此事大做文章,逼皇帝剿匪。

她撩開車簾,看到麵前站了六七個凶神惡煞的山賊,為首的山賊騎著高頭大馬,身材魁梧,滿臉橫肉,手中握著一把大刀。

正欲下車,那人便擋在夏瀾身前,他也穿著紅色官服,外罩玄錦狐裘,生得一幅極好的皮相,隻是麵容剛毅,顯得冷硬了許多。

此時,一群暗衛從天而降,手中長劍出鞘,劍法淩厲無比,山賊雖然人多勢眾,但麵對這群訓練有素的暗衛卻毫無還手之力。

多管閒事的家夥,要不是他跟著,夏瀾獨自一人便可解決,還能敲皇帝一筆,她是這麼想的,麵上從容不迫,拖著腔調挑眉道:“國師大人總是跟著下官做什麼?”

“我隻是恰好與夏大人同路,順帶看看夏大人。”溫慎舟轉過身,學著她的語速,慢悠悠地回答。

一同路就同路了一年。

再巧也不必巧到這個程度。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二十八回了,國師大人您還真是有閒情雅致。”

旁人該以為溫慎舟有斷袖之癖了。

溫慎舟並未在意夏瀾的話中帶刺,徑自在她身旁落座,“走吧,彆誤了時辰上朝。”車夫得令揚鞭駕車從側麵衝了出去。

這是溫慎舟第一次坐進夏瀾的馬車,彆看夏瀾表麵氣定神閒,其實內心緊張得不得了。

馬車的速度越來越快,兩人並肩而坐,狹小的空間裡彌漫著溫慎舟身上淡淡的檀香,他的臉龐離她不過半尺,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

八年前,夏瀾還不是夏瀾,她是前朝大將軍的獨女賀驕蘭,自幼習武,身手不凡。溫慎舟那時也不是國師,隻是個體弱多病的皇子,兩人青梅竹馬,情誼深厚。

變故就出在他們大婚當日,婚宴上王爺謀反,賀驕蘭武功卓絕殺出重圍救了溫慎舟,自己卻不幸中劍。再一睜眼就變作八年後的孤女夏瀾,新帝昏庸無道,國師助紂為虐,她為報家仇,毅然女扮男裝考入書院。溫慎舟時常前往書院授課,也多虧了他,夏瀾才能一舉奪魁,高中探花,入朝為官。

可夏瀾早對溫慎舟心灰意冷,溫慎舟陰險狡詐,已不是她記憶中那善良正直的少年郎。她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身子,想離溫慎舟遠一些,“今日多謝國師大人相救,我手無縛雞之力,若不是您及時出手,恐怕凶多吉少。”

“夏大人過獎了,舉手之勞罷了。”溫慎舟側身倚在軟墊上,語氣淡然,“況且以夏大人的身手,想必應付這些山賊綽綽有餘吧。”

這家夥日日來試探她,夏瀾煩不勝煩,便順手推舟打著哈哈,“國師大人說笑了,下官一介文弱書生,哪裡有什麼身手可言?”

溫慎舟沒有再繼續追問,他垂下眼眸,神情微黯,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的手。夏瀾偷眼望去,隻見他手心有一道猙獰的傷痕,似是箭傷,那道傷口已經結了痂,卻仍顯得觸目驚心。

車廂內氣氛愈發沉悶,隻有車輪滾動的聲音在寂靜中回響,夏瀾忐忑不安,生怕溫慎舟看出什麼破綻,好在馬車停了下來,車夫在外頭恭敬地說道:“大人,到午門了。”

夏瀾如蒙大赦,忙起身下車,天空還飄著小雪,她打了個哆嗦,回過頭,正巧撞上溫慎舟深邃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