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乍起,亂紅殘葉卷著他的袍角飛揚,他的背影,又恢複了往日大家長般的威嚴模樣。
虞敏孝拄著拐杖走到虞長寧身邊,“你大伯父這些年過得很難,但是他與我從未放棄過。隻是為了這一家子人,我們還需隱忍等待。這種事交給我們大人去做,你隻需無憂無慮地安穩生活就夠了。”
“好,我不會再魯莽行事,”虞長寧假意退讓,“清明之後,我就會回去。”
虞敏孝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心疼地看著她泛紅的左臉,“彆怪你大伯父,他隻是怕你遇到危險。”
虞長寧看著虞敏孝一斜一拐地踩著虞敏忠的步伐離去,落寞而孤清。在他身上,看不見商人的世故圓滑,仿佛他的底色中一直不曾丟掉讀書人的清高。
待虞敏孝走後,守在外頭的青黛與辛夷衝了進來。
她們打量了虞長寧一圈,目光落在了她的左臉上。
“他們打您了?!”辛夷火冒三丈,“公爺與夫人一個指頭都不舍得碰您,他們怎麼敢!”
這回連青黛都不攔著了,似乎她也覺得虞家兩位老爺做得有些過火。
虞長寧懨懨道:“他們沒打我,這是被蟲咬的。我乏了,回去吧。”
回到房中,虞長寧將兩位女使打發了出去。洗了個熱水澡後躺在床上,回想著兩位伯父的話。
直到傍晚用飯時,她才被青黛從被褥中撈了出來。
她坐在老夫人身側,看著整整齊齊的一家人,漸漸明白了,他們都是兩位伯父的軟肋。所以他們不敢,也不能為了一腔孤勇,而置家人於不顧。
大太太麵色憂愁地歎了聲,“今日下晝收到了定海龐家的請柬,邀請咱們闔府女眷去飲老太君的壽酒呢。”
“大嫂為何唉聲歎氣?”
二太太出身商戶,並不懂官家太太們的彎彎繞繞。許多時候,她都覺得這位大嫂有些無病呻吟。
大太太掃了一眼虞長寧,“到時若遇上傅家的女眷,多少有些尷尬。”
虞長寧看出來了,她這是在點自己呢。
看在她也挺關心自己的份上,虞長寧決定不讓她這個當家太太難做。
“我可不認得什麼龐家老太君,我不想去。”
大太太摸了摸鼻子,覺得這位小祖宗還是挺明事理的。
老夫人卻看了長媳一眼,“做錯的不是我們,我們尷尬什麼?我與那龐老太君交情頗深,四姐兒難得回趟家,理應去拜見一番。”
虞長寧遞了個無奈的眼神給大太太,乖巧地應了下來。
而後她轉頭問三姐虞長婧,“這龐家是什麼人家?”
虞長婧小聲道:“這龐家並非世家,卻是如今明州城內首屈一指的豪門。蓋因老太君的長子時任寧海軍節度使,雖無多少實權,卻是堂堂二品大員,與汴京更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明州城內,大家多少都敬著龐老太君幾分。”
虞長寧麵露不解,“寧海軍節度使的官邸不是應在杭州嗎?難道老太君沒有跟著長子在杭州享福?”
“老太君難離故土,所以一直住在明州定海縣的祖宅內。不過龐使孝順,他的夫人帶著兒女一直留在明州陪伴老太君呢。”
虞長寧癟了癟嘴,小聲嘀咕,“這算哪門子孝順?讓夫人儘孝,不就相當於將孝心外判了出去?”
二太太噗嗤笑了出來,“是這個理兒,要真孝順,就該自己在母親跟前儘孝,讓媳婦代替,算什麼?”
大太太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她輕咳一聲,“到時去了龐家,你們可彆亂說話。”
虞敏孝見妻子麵露訕訕,笑著給妻子夾了她愛吃的紅膏熗蟹,輕聲道:“你就多吃菜,少說話,到了外麵,聽大嫂的就是了。”
“知道了。”二太太臉上又露出了笑意。
虞長寧與虞長婧對視一眼,各自老實地扒飯。
到了赴宴那日,大太太一路上對著虞長寧耳提麵命,就差求這位祖宗忍一忍脾氣了。
虞長寧拿出了對付姨母的手段,哄得大太太哭笑不得,這才勉強放過了她。
一行人到了龐家,果然遇上了傅家母女三人。
大太太緊張地將虞長寧擋在身後,帶著討好的笑容與傅太太打了招呼。
傅太太不冷不熱地應付了一句,就帶著兩個女兒走開了,看來她也生怕這兩個冤家聚頭。
不多時,寧海軍節度使龐嘯虎便到了。
所有賓客都起身相迎,而虞長寧卻吃驚地將目光定在了他身後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