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傷口隻是滲了點兒血,並未裂開,不必重新縫合。
他接過虞長寧遞來的傷藥和紗布,熟練地為自己包紮了起來,隻是行動間難免扯到傷口。
“我幫你……”
“不必了,娘子幫得夠多了。”
再一次被斷然拒絕,虞長寧也懶得再送上好心。
她抱起軟榻上的衣裙,拉開房門,“我讓辛夷給你尋身衣服來。”
一刻鐘後,虞長寧再回房時,隻見一個身穿青鬆長袍,頭戴烏紗襆帽的文弱書生站在窗下。
“今日春光融融,郊外定有不少書生聚集,你如此打扮,站在人堆裡也不打眼,”虞長寧看著他,似在欣賞,“一會兒辛夷會去引開車夫。你躲進我的車裡,出了城門後,我會尋個機會讓你下車。”
陸九瞻躬身施禮,這一身衿佩儒簪倒顯得他書卷氣極濃。
“看你這身打扮,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讀書人呢。”
虞長寧笑著打趣,渾然不覺陸九瞻眼色黯淡。
“我沒有那等福氣。”
虞長寧自覺失言,“這世道,也非人人都有機會讀書。你如今雖品級不高,卻手握實權,可比那些進士厲害多了。像我那堂兄,應還比你年長幾歲,去年中的進士,如今也隻是一縣主簿而已。所以,你不必妄自菲薄。”
陸九瞻沒想到會有人這樣安慰他,雖說她一知半解,卻也足以讓人在寒春中心頭一暖。
虞長寧不再看他,將辛夷喚進了房,為她重新梳發。
陸九瞻無處可去,隻好隨手拿了一本書打發時間,隻是目光總會不自覺地往鏡台飄去。
少女攬鏡自照,陽光透過窗牖,灑在他麵前的書案上。春香浮動,暖風掠麵,竟讓他生出一番歲月靜好的滋味來。
陸九瞻垂下眼瞼,合上書籍,將案頭那本辛苦得來的賬冊細細收進懷中,不再看向鏡台,默默掐斷了不該滋生的遐思。
青黛此時也從二房回來了。
“娘子,杉郎單獨為您安排了一架馬車,如今兩輛車都在二門處候著。”
方才虞長寧讓青黛尋了虞成杉,借口自己夜間沒睡好,想在路上補眠,故而需要單獨乘一架車。如此,她才有機會將陸九瞻偷運出城。
辛夷聞言放下了手上的梳篦,將耳上的青石璫摘了下來握在掌心,往外頭走去。
青黛看了眼陸九瞻,冷聲道:“大人,請隨婢子來。”
陸九瞻跟在青黛身後,見到看守院門的婆子竟在呼呼大睡。
兩人跟著辛夷走到二門處,見她將耳璫隨意地扔在了草堆裡,而後上前請兩位車夫幫忙尋找。
青黛見人被引開,忙指著其中一架小車,“大人快上去躲好。”
而她也裝作路過的模樣,擋住了車夫們的視線。
陸九瞻見準時機,輕輕躍上了馬車。車簾隨風而落,好像無事發生一般。
兩位車夫尋到了辛夷遺失的耳璫,得了厚賞,笑得見牙不見眼,隻顧盤算著今夜去哪兒喝酒,哪裡會察覺車上的異樣?
虞長寧姍姍而來,青黛扶著她上了馬車。
這架車被重新布置了一番,裡頭鋪滿了軟墊和靠枕,想來是虞成杉特意安排的。
他與姐姐虞長婧的性子截然不同。他細心又溫柔,做事穩重有條理,不像姐姐那樣風風火火,隻是也不如姐姐那般爽快利落。
因這架車小,青黛不便再擠進來。好在虞長寧借口補眠,她自然有了理由隨車夫坐在外頭。
待人齊後,一行人出了虞府,與龐家姐弟彙合,浩浩蕩蕩向城南行去,卻在城門口被人攔了下來。
龐嘯虎聲稱搜捕在逃的遼國細作,聯合知州傅誠,派兵把守各個城門口,仔細檢查著要出城的行人車馬。
守在南門的是龐二郎。
他與龐九郎非一母同胞,年紀差得又大,自然無甚感情。龐家行武,不似文官那般講究嫡庶,更何況龐九郎文弱,龐二郎更是不把他放在眼裡,絲毫沒給這個幼弟麵子,生生攔住了車馬。
龐九郎覺得自己在虞長慧麵前失了臉麵,沉臉看向兄長,“二哥連自家弟弟的車也要搜嗎?”
龐二郎輕蔑地掃了他一眼,“父親嚴令搜查每一架出城的馬車,九弟身為龐家人,更該以身作則,怎好公然違抗軍令?”
說著,他便一把推開龐九郎,伸手揚起了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