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馬車中傳來幾道嬌糯軟語,坐著的正是龐家的兩位娘子。
龐二郎隨意掃了一圈,又向第二架馬車走去。
虞長寧坐在車中,攥緊了手中的絲帕。
陸九瞻平靜地看向她,壓低了聲音,“若是被發現了……”
“我就說,是被你挾持的,”虞長寧打斷了他的話,眉眼皆是調侃的笑意,“對不對?”
陸九瞻避開了她滿含笑意的眼神,“沒錯,你幫的已經夠多了,我不想連累你。”
虞長寧靜默了幾息後,從發間拔下一支海棠花釵,遞給了身邊的人,“挾持我,總得裝得像一點。若真動起手來,也好拿著防身。”
陸九瞻看著她那雙乾淨的眼睛,沒有拒絕,伸手從她手中接過了發釵,牢牢握在了手心。
“二哥,你行事莫要太過!”
車外響起了龐九郎的聲音,雖憤怒,卻也沒多少威懾力。
“學文,”虞成杉攔在了好友身前,低聲勸阻,“我們光明磊落,不怕人搜查。若是你們兄弟在街上爭執之事傳到了你父親耳中,隻怕對你不利。”
龐嘯虎雖然讓幾個兒子從了文,可心底卻是看不上他們的,平日裡也諸多挑剔。
龐二郎上下打量了虞成杉一番,而後用劍柄挑起了車簾,故意輕佻地打量著車中兩位娘子,久久未肯放下車簾。
虞長婧臉色微變,將妹妹擋在身後,冷冷道:“車中就我們主仆四人,將軍檢查這麼久,是眼神不好嗎?”
龐二郎目光微凜,不悅地射向她,“下來!”
“將軍這是何意?”虞成杉上前一步,質問道。
龐二郎並不理會身旁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兒,他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容,“我懷疑車上有夾層,你們立刻下來!”
而後,他挑釁的目光掠過龐九郎,指著最後一架車,“還有那輛車上的,也下來!”
“龐崇義,你不要太過分!”龐九郎連名帶姓喝道。
虞長寧聽著車外的動靜,湊到車簾處,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玦遞給了車外的青黛。
青黛接過虞長寧遞出的玉玦,上頭刻了一個小小的“恪”字,正是梁王的名諱。
她按下心中驚疑,將玉玦收於袖中。往日,娘子最不喜旁人在她麵前提及梁王,如今她竟為了這個皇城司的人,將梁王這座大山搬了出來。
青黛不敢耽擱地跳下馬車,快步走到龐二郎跟前,客氣地行了一禮。
“我家娘子正在車上小憩,還望將軍不要打擾。”
龐二郎似聽了笑話一般,正欲反唇相譏,卻見眼前的女婢舉起一枚玉玦。
她刻意放低了聲音,“請將軍仔細瞧瞧,這是梁王殿下的信物。還望將軍莫要再咄咄逼人,擾了我家娘子清夢。”
梁王?
龐二郎凝眉看著眼前的小丫頭,他好像是聽說虞家有個女兒養在國舅膝下,莫不就是車上那位?她一個閨閣女子,竟能直接拿出梁王的信物,也不知二人是何關係。
官家雖未立太子,但這些年梁王上朝觀政,代天子巡視各路州縣,在百官心中早已是內定的儲君。
龐二郎本也隻想踩踩龐九郎的臉麵,並不想得罪汴京的貴人,畢竟龐家失了兵權,惹不起那些大人物了。
他權衡之下,後退了一步,抬了抬手,“放行!”
龐九郎怒視著他重新登上馬車,一行人順利出了城門。
虞長寧的心情卻不太美妙。
她原想不動聲色地混出城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龐二郎來,害得她不得不亮出底牌。
好在他有所忌憚,退了一步,否則若真被他發現了陸九瞻,她也隻能上演被劫持的戲碼了。
陸九瞻垂眸靜默,他是習武之人,方才外麵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眼前之人是不可攀折的名花,隻能站在天之驕子身邊,不是他這樣的地底泥可以玷汙的。
他們的相遇本就是一場意外,如今,夢也該醒了。
他摩挲著手中的海棠花釵,而後狠心地遞上前去,“還給娘子。”
虞長寧並未察覺他的情緒,從他手中接過發釵,斜斜地插進髻中,撩開了車簾一角,觀察著外麵。
直到路過一間飲子鋪,行人才漸漸多了起來。
“停車。”
待車馬靠邊停下,青黛隔著簾子問道:“娘子,有何吩咐?”
“坐得乏了。王叔,你去替我買些飲子來,青黛,來給我捏捏腿。”
青黛將一貫錢給了車夫王叔,“您去為娘子買杯飲子來,剩下的是娘子給您的打賞。”
四娘子出手這般闊綽,王叔接過錢,樂顛顛地向飲子鋪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