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長寧見人走遠,才放下簾子,看向陸九瞻,鄭重道:“願君珍重。”
“某亦盼娘子事事順意,”陸九瞻拱手行禮,最後再看了她一眼,似乎要將這姣麗的麵容深深刻在心底,埋藏起來,“後會無期。”
他跳下了馬車,再未回頭。
“娘子,”青黛看著人走遠,不解地問道,“何苦為了這種人,拿出梁王的玉玦?如此一來,您不就……”
“不就代表我認下了梁王的心意?”虞長寧看著陸九瞻的背影,“你以為,我反對得了嗎?既然結果都是一樣,倒不如借此救下一個心慈的人。”
“心慈?他可是皇城司的人。”
青黛不明白她為何稱一個皇城司的鷹犬為心慈的人,也不明白為何她不能拒絕梁王的心意。
“青黛,看一個人,論跡不論心。”
虞長寧眼底似有一團火焰在掙紮,這句話,或許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不論陸九瞻出於何種目的,但他在餘姚確實救了四明山下那群富戶,也確實勸服了章知縣及時防汛,救了一縣百姓。
更何況,他對她還有數次救命之恩。她如今這番報答,也是應當的。
她放下了車簾,靠上軟枕,閉目養神。
他們雖停留了一陣,但王叔趕車經驗豐富,很快就追上了其他人。
待一行人下了車,虞長婧拖著虞長慧,湊到了虞長寧身邊八卦。
“你怎會有梁王殿下的信物?莫不是你們……”
未等虞長寧開口,虞長慧已經板起了臉,“三姐姐,你不可這樣打聽四姐姐的私事,非君子所為。”
“我是小女子,君子那套管不到我身上,”虞長婧斜了妹妹一眼,又纏上了虞長寧,“你快說說嘛,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
名義上的表兄妹?
抑或是,某一個利益團體所希望的聯姻對象?
“君與臣的關係,還能是什麼關係?”
虞長婧可不信這套說辭,“那他長得怎麼樣?高大嗎?俊朗嗎?”
“還行,不矮,也不醜。”虞長寧答得敷衍極了。
虞長婧還欲再問,卻被一旁的虞長慧製止了,“梁王殿下與我們有什麼關係?與其關心他長什麼樣,不如關心今日普濟大師會不會講學。”
這位普濟大師曾是江南名儒,後因不願出仕而剃度出家。能有幸聽他講學,是明州學子夢寐以求之事。
虞長慧雖有些古板,但在學問一道上是極有天賦的,家中三位兄長都不如她這個小妹。
姐妹三人踏入大雄寶殿,雙手合十地跪在蒲團上誠心禱告。
龐九郎趁機擠了過來,看著從蒲團上站起的虞長慧,沒話找話地搭訕道:“五妹妹許了什麼願?聽人說,雪竇寺的姻緣也是……”
虞長婧打斷了他的話,“小五才剛及笄,許什麼姻緣?我看她八成是希望今日能見到普濟大師,對不對,小五?”
虞長慧笑眯眯地挽著她的手臂,“還是三姐姐懂我。”
虞長寧見龐九郎想湊近,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貼在了虞長慧的另一邊,不讓他有任何鑽空子的機會,姐妹三人有說有笑地走出了大雄寶殿。
許是菩薩聽見了少女的心願,今日竟被他們撞上了普濟大師講學。大師講得興起,隨口拋出了問題,可在場學子竟無一人能答。
虞長慧站起身,正想開口,卻被一旁的書生喝住了。
“哪來的小娘子,這般不知天高地厚?普濟大師的問題連我們這些有功名在身的人都答不出,你還妄想獻醜?”
虞長婧狠狠瞪了那書生一眼,“若我妹妹答出了,你敢不敢給她磕頭,叫一聲姑奶奶?”
“她若答得出,我連你一道磕!”
“好!”虞長婧看了眼小妹,“小五,去吧。”
少女從容不迫地侃侃而談,普濟大師眼中幾乎冒出光來,“天降英才啊!不知娘子師從何處?”
“虞家家學。”虞長慧坦然而自信地答道。
普濟大師手中的書卷落地,神色激動,“娘子可是虞探花之女?”
“不,他是我三叔,”虞長慧看向虞長寧,“我姐姐才是三叔的女兒。”
普濟大師踉蹌而來,他顫抖著雙唇,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請虞娘子隨老衲入禪房一敘。”
虞長寧起身,不解地看向大師,“我嗎?我學問一般,當不得您的考校。”
“不,老衲隻是想單獨見一見他的女兒。”
虞長寧見他神色激動,心中不由升起疑惑。
她順從地隨著普濟大師進了禪房,待房門合上,普濟大師竟跪在了她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