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們是共犯了 初見(1 / 2)

刺客不獨行 煜吉 3873 字 8個月前

平寧十九年,雲國,楊城。

星辰初現,現在它們還隻是閃著微弱的光,除了那一顆——照星,如同十六年前一樣,耀眼璀璨,鑲在武朝十九國裡雲國最美的天空中,映在少女琥珀色的瞳孔裡。

千照背靠著小巷堅硬的石板,努力支撐著自己不倒下去,三天三夜沒有合上的眼睛,餓到幾乎喪失感覺的胃都在提醒她,她太累了。

再吞下一口水,想象著這是香香軟軟的饅頭,忍不住咀嚼了一下,咬碎了空氣。

“虎哥,再給我一次機會,求求你,就最後一次機會!”

“臭小子,彆再黏著老子!一點小事都乾不好!我還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我說最後一遍!你死也進不了青龍幫!”

一個身材瘦高的男子大聲咒罵著快步走來,他身後緊緊跟隨一個瘦小的少年,在低聲哀求他。

千照戴上她的兜帽,緊貼著牆壁。

僅存的光明已經做到了它能做到的極限,黑夜快活地奪取它的領地,星辰睜開了雙眼,夜幕降臨,籠罩這個十六歲的少女,把她藏匿在無聲的黑暗中。

“虎哥,再幫我一次,虎哥——”

瘦小的少年被狠狠摔在地上,一聲悶響。

虎哥,是的,他有與他名字不相配的瘦高卻也有一身相配的蠻力,他大吼:“小兔崽子,彆再跟著老子!星命不祥害死親娘的人,真是晦氣!”

少年抬起頭,黑暗裡,千照在他的臉上卻看見不屬於此情此景的極端平靜,他深吸一口氣,好像下了極大的決心,之後,他的五官扭曲了。

“我殺了你!”

少年猛的攻擊嚇了虎哥一跳,然而下一瞬他就掐住少年的喉嚨抵在牆上,肆意嘲笑:“小兔崽子,怎麼?”少年掙紮的更用力,“你爹不要你們娘倆是對的,不祥之人是該死——”

虎哥在青龍幫裡靠狠字出名,他掐著少年的手更收緊了,近日心情不好,殺個小兔崽子就當放鬆了。

“嗚嗚…”男孩已經說不出話了,他的臉因為窒息而漲紅,但是他的眼睛,沒有盯著他眼前的男人,而是看向頭頂的星空,他的嘴角扯出一個詭異的微笑,似乎因為即將到來的死亡而很欣喜。

千照突然發現,他和她有一模一樣的眼睛,不是形狀或是顏色的相似,而是在他們的眼裡,深藏著的仇恨。

隻是那個少年,他的恨吞噬了自己。

刀無聲出鞘,虎哥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背上抵上一個冰冷的東西,“放開他,然後滾。”

千照很久沒有說話了,她的聲音嘶啞著,黑暗中聽起來,如同指甲劃過牆壁,有種不舒服的,滑稽的怪異。

虎哥鬆開他掐著少年的手,背後的刺痛和這黑暗中不確定的詭秘,早聽說楊城晚上鬨鬼,他害怕了,不會是少年的娘來索命了吧?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彆殺我!”

刀移開了,虎哥撒腿就跑,頭也不敢回。

“咳咳。”少年喘著氣,揉著脖子,他對盯著帶著兜帽還比他矮一些的千照,想說的話梗在喉嚨邊,而千照已經收起了她的刀,扶著牆儘力不讓自己倒下。

“為什麼?”少年摸著喉嚨嘶啞著問,因為窒息而滲出的眼淚也顧不上擦,順著臉頰和脖頸流下,反射著星辰的光。

“你為什麼要尋死呢?”千照與他對視著。

少年煞白了臉,眼前的少女輕而易舉地揭開了他的偽裝,是啊,他今日纏著虎哥,就是去尋死的。

他是個懦弱的膽小鬼,燒焦的氣息是他靈魂深處最大的恐懼,他隻在夢中才敢向施害者揮刀,在天明時,受害者隻敢折磨自己。

他靠著冰冷的牆壁一寸一寸向下滑:“我不想活,我恨我自己,就這麼簡單。

我是私生子,就算星命不祥,我娘也對我不離不棄。可是,我最終還是克死了她。

她得了很重的病,需要琉璃氏的藥救命,我去求我的父親,琉璃氏的占星官,他一開始不認我,後來聽說我母親的名字,假意說要去看她。

然後,然後,他的人燒了我們的屋,燒死了娘。”他像逼出什麼毒素似的,越說越快,聲音卻越來越低,最後是一聲咬牙切齒的嗚咽。

“那你殺錯人了,”千照冷靜地回答他,“該死的是那個占星官,而不是你自己。”

少年眼含淚水,無聲地苦笑:“我報過官,但是官府根本不管。難道我去殺了他?成為像他一樣的殺人犯嗎?”

少年何嘗不想那個人去死呢?隻是他不想變得和那個畜牲一樣,他隻能懲罰自己。

千照心中泛起波瀾,她想起了自己的爺爺,於是她猶豫了一下,沒有離開而是坐在少年身旁的陰影裡:“你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