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們是共犯了 初見(2 / 2)

刺客不獨行 煜吉 3873 字 10個月前

“柳魚,柳樹的柳,魚兒的魚。”

“我是千照,千萬的千,照星的照。”千照抬頭望向夜空中最亮的那顆照星。

柳魚瞳孔微震,照星不祥,人人皆知,以照為名,實屬罕見,原來他們都是不祥而生的人。

"你知道嗎,死亡永遠比活著容易。"千照看著漫天的星辰對柳魚說,“我們是活在深淵裡的人啊,柳魚,"千照伸出手,天上的星辰實在是太遠了,“我們隻能靠自己。”

"永遠也彆把刀砍向自己,流了血,不會有人看見,也不會有人記得,更不會得到一句抱歉。恨是一種巨大的力量,但不要對著自己。"

“柳魚,”千照直視著身旁的少年,“當這個世界上有遠比你更該死的人時,彆後退,彆投降,彆死在他們前麵。已經是深淵裡的人了,抱緊黑暗才是我們的命運。所謂的道德,你可以自己去定義。"

柳魚呆呆地望著身旁的少女,千照拔出一把刀,放在柳魚的手中,對他說:"給你一個選擇,你想殺他嗎?"

柳魚呆呆地盯著手中的刀:“你有雙刀將軍鑄造的刀。”

柳魚的話在千照耳邊炸開,她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那個墳地,初秋清冷的風,劃破腳踝手臂的野草,刀刺入皮膚的觸覺,鮮紅的噴湧的血,刻骨的仇恨。

她把雙刀剩下的那一把拿在手中,鋒利的刀刃閃著微光,刀上的紋路像水流一般流暢,很美的花紋,是致命的誘惑。

千照輕輕笑了:“真好,還有人記得他。”

“我在我娘身邊的時候,見過很多人。”柳魚在回憶,“她活著的時候,是酒館的大當家,曾經有一個客人,是祁國裴都來的,他收藏刀,他有一把雙刀將軍的刀,我偷偷看過,和你的刀一樣,有川字花紋。”

“雙刀將軍董十三。”柳魚和千照異口同聲。

“他已經死了。”千照看著手中的刀,她的爺爺死在殺手的刀下,她甚至不能為他收屍。

千照抑製不住地發抖,不過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十六年前,琉璃氏的一個預言使她從出生開始被追殺,最後的親人——她的爺爺死在護佑她的路上,如今隻剩她一個人。

琉璃氏,祁王,他們把她從祁國像狗一樣趕到千裡之外的雲國,可是她心中的恨,隻越來越深。

是的,已經太久了,十六年了,是的,她早就不該逃避了,是的,如果命運如此,那就擁抱這該死的命運。

她望著眼前的柳魚,就像看著從前的自己。

受害者帶著被折磨的創傷每一天都活在深淵裡,而加害者卻可以坐在高台上仿佛事不關己。

“你想殺他嗎?”千照再次問他,輕聲呢喃。

柳魚眼神中多了些什麼,“殺了他?”柳魚重複,他的身體卻止住了發抖。

柳魚無數次想過那個男人的死,想象鋒利的刀刃劃破皮膚,想象鮮血噴湧而出的溫熱。

少年與少女的眼神碰撞交織,他們靜靜地看著彼此,天上的星辰也靜靜地看著他們。

舞台已經搭建好,演員已經就位,還需要一個祭品,奠定故事基調,血紅色的,浪漫與殘忍,悔恨與孤獨。

柳魚握緊了刀柄。施害者本應受到懲罰,哪怕要受害者拋下心中最後的道德,但正義該由受害者定義。

至於複仇的罪行,那隻有我們自己可以審判自己。

血腥氣被沉重的夜幕掩蓋了,琉璃氏占星官在楊城的彆院被抹上一抹紅。

千照用刀抵著這個油膩的中年男子的喉嚨,男人慌亂地懇求:“不不,我隻是小小星官,甚至不識星圖,求求你,不要殺我,我有錢,我有很多錢——啊!!!”

柳魚狠狠地揍了他一拳,“你還記得柳兒嗎?楊葉茶館的柳兒?”柳魚扯下蒙麵的布,盯著他名義上的父親,毫不掩飾他臉上的厭惡。

“是你!那個賤人的兒子!你——”

柳魚沒有給他說完的機會,在千照鼓勵的眼神注視下,他用千照遞給他的刀,刺穿了他父親的胸膛。

千照和柳魚從一條柳魚熟知的密道逃出城,他們在黎明前的黑暗裡大笑著狂奔,露水沾上他們的衣衫,柳魚甩下了血腥味,甩下了燒焦的過去。

在太陽跳出來的前一刻,他們摔倒在柔軟的草地,大口呼吸著清晨的新鮮空氣,這時千照轉過頭,看著柳魚的眼睛,認真地說:

“那麼,我們是共犯了。”

金色的陽光在這一刻終於跳了出來,有些刺眼,這時柳魚才看清,千照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後來,他忘記了很多事,唯獨沒有忘記這個顏色,這是他一生最愛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