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完孫工的信眉頭緊皺,片刻後歎了口氣,道:"提審賣油郎!"
那賣油郎本還想爭辯,聽見太子叫出他的本名後便泄了氣,何不為讓人用藥水洗了他的頭發,果然露出西戎人特有的淺褐色,此後種種拷問,也不必再提。
"殿下,琉璃安的典當鋪裡藏著的邱娘自己出來承認了,她想見一見孫工的屍首,"何不為對太子說,"孫工遺書依舊未提圖紙在哪,邱娘會知道嗎?"
"邱娘可能不知道,但琉璃安肯定知道。"太子篤定回答道。
"琉璃安?"一旁沉默許久的雲無憂有些驚訝。
"是,你覺得孫工那天是怎麼先到琉璃安家中的?"
何不為想了想:"提前一天,在夜裡避開人?"
"那天孫工可是早晨正常從家去了司空府,又在下午歸家的。否則他也沒有機會盜圖。"太子反駁道。
雲無憂思考著,他突然想到二寶和柯娘子家的水井,他激動地拍掌:"我知道了!水井!黎水巷家家都有的水井!
我記得當年大司空監造運河時,司空府裡就有學士反對,稱京城地下有溶洞,開鑿運河會有土地下沉的風險。
溶洞,溶洞也和黎水河相通,孫工通過家裡的水井從黎水河邊進的琉璃安的家!"
"當年紫晶懸案,那人販子也是從水井偷的孩子?"何不為震驚說道,"難怪,二寶肥胖,通不過井口,擠,他說的是這個擠!"
"孩子在水中,不就……"雲無憂目光沉重。
"我們下去看看,也就知道了。"太子決定。
司寇府準備了潛水衣和工具,還從司空府借來地下溶洞的繪圖,一行人準備好便出發,雲無憂正好看見琉璃駱帶著官吏和一個垂淚女子一邊走一邊說話。
"駱明玉!"雲無憂與她半天不見,和她打招呼。
"雲無憂,我求了大司寇,帶邱娘去見見她夫君,也是可憐。"駱明玉解釋道,",你們路上小心,雲無憂,雲無憂?"
雲無憂隻盯著邱娘的臉,青天白日,他隻覺得遍體生寒。
那張他曾在典當鋪見過的灑掃娘子的臉上,淚痕滿麵,隻是和當時相同的眼神緊盯著雲無憂:"大人,我想再看一眼我夫君。"
"一定要仔細看。"
雲無憂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跟著太子一行人下到溶洞之中的,渾渾噩噩中,邱娘子的那句話一直在他的耳邊不斷重複著。
"一定要仔細看。"
雲國世子雲無憂,過目不忘。
她想自己看什麼?她想讓我記住什麼?雲無憂這樣問自己。
"看,生火的痕跡!"前麵的官兵有所發現。
"這是什麼書?"一個小兵撿起地上的書冊,何不為一把奪過,也不翻看,隻遞給太子。
太子粗略翻看兩眼說道:"找到了,應當是的。"他朝何不為點點頭。
何不為又吩咐手下再四處查看。
"這是什麼?"一個小兵就著火把的光查看溶洞裡極其醒目的一塊齊人高的大石頭。
越來越多的官吏聚集在石頭旁,更多的火把的亮光把石頭照得更加清晰。
石頭上刻著他們看不懂的圖示,密密麻麻。
"孫工躲在這裡的時候,隨手刻的吧。"一個官吏猜測。
雲無憂看著那塊巨石,一瞬間,他明白了自己要記住的是什麼。
大司空蘇歐曾言,把兩本圖冊生背下來是不可能的,可是優秀的工匠花費近一旬的時間,完全能總結出最重要的創新改造之處,濃縮刻在一人高的巨石上,等著一個即將回國、不會被任何人懷疑的人將這些刻進腦海中。
"世子,一定要仔細看。"
雲無憂過目不忘,他從小入京為質,做太子伴讀,是京城最桀驁不馴的少年。
他見過冷眼和讚許,見過陰私的小人和瀟灑的君子,他從沒有畏懼過直視這世間的一切,直到此刻,齊人高的巨石壓在他的眼前。
這世間淒美的愛情故事很多,可惜這故事呆在話本裡很好,在現實裡難免成為陰謀詭計光鮮亮麗的外殼。
"柳魚,我的問題,你找到答案了嗎?"
柳魚盯著麵前的灰衣小小失神了片刻,才大夢初醒一般,看向周圍,秘境司三層的帷幔層層疊疊,自己麵前的茶碗空空,在遙淵之夢裡走了一遭,讓地下城的一切都遙遠的像是上一輩子的舊事。
"武承帝時的皇城失火案,真凶是誰?"
"千照呢?千照在哪兒?"柳魚目光所及並沒有千照的身影。
"你還在夢中,當然見不到她了。"灰衣小小笑眯眯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