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奔波了一天確實疲憊了的緣故,薑瓷原本以為自己睡不好,卻也沉沉一覺睡到了天亮。
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窗外不知什麼鳥在叫,田地遠處的人家屋頂升起了嫋嫋炊煙。
薑瓷:完蛋。
她一個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開門就碰到恰巧從門口路過的時溪茗。
男人的眼神從她亂糟糟的頭發上掠過,薑瓷連忙低下頭捂住自己的腦袋,關門原路退回房間。
一分鐘後,薑瓷頂著一頭梳理好的毛發,和倚靠在扶手處優雅喝茶的男人問好。
“早上好……”
剛睡醒的聲音有些沙啞,拘謹衝他彎腰的樣子像個小鵪鶉蛋。
時溪茗微微頜首,“早上好。”
說完就轉身下樓走去。
薑瓷撓撓頭,她早上的樣子是不是嚇到人了……
思來想去,洗漱完的薑瓷給自己化了個妝。
這麼一折騰已經到了中午,外婆喊了李姐過來吃飯,李姐正坐在樓下客廳和時溪茗嘮嗑說些什麼,抬頭看到下樓的薑瓷笑容一僵。
“瓷……詞兒啊?”
李姐本來普通話的發音就不太好,如今一驚嚇,口齒更加不清。
薑瓷尷尬摸了下自己的臉,“怎麼了?”
她化的感覺挺淡的啊,很濃嗎?
李姐乾笑,趕緊給她拉到一邊去,打量著薑瓷白淨的小臉。
白,真白,這小孩化妝就知道塗個粉。
李姐看不慣這小白臉,從兜裡掏出來她平時不咋塗的口紅,正紅色的口紅抹一圈,配上薑瓷那呆傻的眼神。
絕了。
李姐趕緊又給她擦乾淨。
指腹在嘴唇上狠狠摩擦,薑瓷覺得疼,又不敢說,猶豫問李姐:
“姐,是不是不好看……要不,我去卸了吧?”
她平日裡不化妝,倏地這麼一折騰,感覺哪哪兒不對勁,但是又不敢下手,隻好頂著這張小白臉,祈禱大家都眼盲。
“欸,彆彆彆。”
李姐拉住薑瓷,現在這麼一搓,口紅擦掉了,嘴唇變紅了,色調剛剛好,“小白臉”也沒那麼突兀了。
她牽著薑瓷坐下,薑瓷拘束地坐到一邊,哪怕在家裡,也是兩個外人比她更加自在。
“瓷兒啊,來,吃水果。”
李姐給她剝了個橘子,薑瓷接過乖乖道謝,客套極了。
由於主人專心剝橘子,客廳的三人陷入短暫的沉默,隻留下廚房傳來的炒菜的聲音。
李姐努力活躍氣氛,“時總,您這次來準備在這邊待多久?”
薑瓷聽這話也偷偷看了過去。
時溪茗不像是這邊的人,他氣質疏離矜貴,身上衣服剪裁得體,頗有設計感,一看便知道他非富即貴。
時溪茗放下茶杯,向著李姐溫聲道:“再在這裡呆一天,明天就走了。”
李姐有點驚訝,“這次這麼快啊?老太太還是不同意?”
時溪茗淺笑,“大概我的誠意還不夠吧。”
薑瓷忍不住,小聲問道:“時總究竟來這裡是乾什麼的?”
她是朝著李姐那邊問的,時溪茗垂眼看著茶盞杯蓋處飄出來的絲縷水汽。
“時總來這裡跟你外婆學刺繡的,還想讓你外婆和他那個品牌合作辦展覽呢”。
“刺繡?展覽?”薑瓷訝然。
她從小就知道外婆的繡技在方圓百裡都很出名,但也就是有些人會專程來找外婆請教的程度。
小的時候,外婆還會接一些價錢比較高的單子,從而維持祖孫倆的生活。
她竟不知道,外婆如今都可以辦展了。
時溪茗看出了她的震驚,為她解惑:
“鬱奶奶的繡技出名,所以我前來找她請教,不過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鬱奶奶對於四大名繡都很精通。
蘇湘粵蜀,除此之外鬱奶奶還學過遼繡,壯繡等等這種較為少見的繡法。
民族文化需要傳承,我們也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所以想來邀請鬱奶奶參加我們的秀展設計,以及後續的聯名展覽。”
男人聲線清潤,如同潺潺清泉不急不緩。
原來是這樣……
薑瓷點頭,忍不住問道:“那外婆為什麼不接受,這不是很好嗎?外婆也念叨過希望有人來繼承她的手藝。”
“因為我這手藝傳女不傳男!”
外婆端著菜從廚房裡走出,把手裡的鍋重重放下。
“什麼外人也想來跟著我學?”外婆睨了眼淺笑不語的時溪茗。
她不滿道:“這小子心懷不軌,那麼多比我能乾的老太太,偏偏來折騰我!”
她衝著薑瓷指自己的眼睛,佯怒道:“你難道不知道,外婆現在都要帶老花鏡了嗎?”
薑瓷窘然,趕緊放下橘子去幫外婆搭把手,李姐也急忙跟上。
客廳就剩下時溪茗和外婆,老太太瞥他,“你這小子,半個月前老找我,現在又來找我,到底懷著什麼心思?”
時溪茗含笑道:“奶奶,我是真的想和您學習。”
老人家冷哼一聲,“怕不是你奶奶找你來偷師學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