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黎是單獨進去的,原本寧知也想跟隨,卻被星黎一句“我暫時不想看見寧公子”給擋在了外麵。
進到奴隸院之後,星黎找到機會布下陣法,銀芒從掌心滲出,卻又很快消失不見。
要是寧知與她不在一處,她大可現在就啟動陣法。可是寧知就在不遠處,一旦陣法啟動,寧知必定先將她禁錮住,然後再平亂局。
寧知不知來曆,但實力不弱,沒必要這個時候對上。
她念及此處,稍改陣法。
做完一切之後,星黎就隨意在奴隸院中信步,打算掐著時間隨手指一個奴隸,但是冷不防的,卻撞上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熟悉的眼眸,輕揚的丹鳳眼如記憶中那般飛揚桀驁,但是目光卻沒有記憶中那人那般意氣風發。漆黑的瞳孔被陰沉占據,隱隱透露著一股瘋意。
這雙漂亮的眼睛生在一張陌生的臉上,與星黎記憶中的少年大相徑庭。
星黎下意識的指向那人。
但她心裡清楚,不是他。
他不會出現在這裡。
兩年前他就已經昏迷——那是她一手促成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星黎有些出神,直到寧知將她送回去,她才回過神來。
或許是因為刺了她一劍的原因,寧知沒有再繼續要求封住她的靈力。
他又說了一句“抱歉”,才打算離去。
星黎想起什麼,忽而叫住了寧知,“寧公子,寧家人都像你一樣精通劍術嗎?”
她隻有生氣的時候,才喊他“寧公子”,寧知心想。他不知道星黎這一問是陰陽怪氣還是單獨詢問,於是謙遜的說道:“寧家人多精通傀儡術,知無此天資,故而精修劍術。”
“向何人學劍?”星黎又問。
寧知抿嘴。
“不能說嗎?”她並沒有看過寧知出劍,僅僅是憑借劍息與靈息判斷出他實力極高,她此前在寧遠山莊住過一段時間,並沒有聽過這一號人。
按理來說,有這一號人寧哲不會不告訴她,除非是寧彧瞞著寧哲。
“抱歉……”
又是一句道歉。
星黎隻覺無趣,不過左右今夜之後就再也不會見到他了,何必管他來處呢?
她搖了搖頭,回到了屋內。沒一會兒被她選中的奴隸就端著幾瓶藥走了進來。
星黎看了一眼那藥,八成又是寧知叫人送過來的。她沒有動,叫奴隸放在那裡。
“你叫什麼名字?”星黎問。
“奴名黎予。”他的聲音嘶啞,身形雖健壯,但是身上卻有數不儘的疤痕。
“哪兩個字?”
“黎明的黎,賜予的予。”
星黎一頓,她輕輕招手,欲伸手去探他的靈息,但是下一刻,那人下意識的躲開,像是極為抗拒人的觸碰。但是他似乎意識到自己隻是一個奴隸,於是又硬生生的忍住。
星黎的指尖頓住,輕輕打入一道銀色的靈息。
沒有任何的靈力,和一般的奴隸無二。
他和記憶中的人一點都不一樣,記憶中的那人幾乎永遠都是高高在上,性情飛揚,就連靈力也是霸道悍烈。
但是無端的,眼前人卻令星黎想起兩年前的那一夜。
那是她第一次成婚,在禮成之後他們並沒有著急洞房,她悄悄的將他帶到了問星穀後山禁地之處。
他從不拘禮,也知道她埋藏在克己複禮下的叛逆跳脫。
那一夜的夜色很美,如今夜一般月晦星明。漫天的銀芒落在山穀中的點星草上,連綴起一片銀波。點點流螢飛舞,像是人間的煙火。仿佛在為他們的婚禮祝禱。
她和他身穿繁瑣的婚服,徜徉在草間。
一身紅衣襯著他如冠玉般的臉龐越發精致,墨發用金冠儘數梳起,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沒有紮高馬尾,看著成熟穩重了些,卻依舊掩蓋不住那股與生俱來的少年氣。
朱唇揚起燦爛的笑容,劍眉下丹鳳眼依舊桀驁,卻不再似往日一般目空一切,那雙眼中倒映著她的麵容,仿佛眼中隻有她一人。
他像是人族的鮮衣怒馬少年郎,又像是太陽,明媚耀眼,隻將滿腔熾熱捧給心上人。
但是下一刻,他就進入了她精心布下的陣法當中。
那雙眼睛裡沒有迸發出她預想中的憤怒與恨意,而是被怔愣與不可置信所取代,絕望與痛楚交織,甚至還隱隱流露出委屈,直白的令她不敢直視。
他的朱唇被鮮血染得愈發的紅,透露出近乎妖異的豔麗,他呼喊著她的名字,“阿黎,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