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傑森醒來的時候看到一片雪白的天花板,意識到他還在那個噩夢之中。
他還在這裡。
心裡有個聲音說。
這個荒誕又恐怖的幻境依然存在,他沒有被從這裡放出去。
阿卡姆那些瘋子不會給他解藥,他們喜歡看他沉浸在恐懼中的樣子。
儘管這次的幻境無比真實,但鑒於那晚過於荒誕的事件,他隻能猜測是稻草人的恐懼毒氣和無數致幻劑的疊加終於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
四周是被粉刷成米黃色的牆壁,不同於以往噩夢裡的那種青灰的冷調,而顯得平和安寧。病房的布置很簡單,床頭櫃上的花瓶裡插著一束花,傑森能嗅到幽遠而不刺鼻的花香。牆上的時鐘滴滴答答地走著,規律的聲音讓人平靜。
床邊還擺放著一隻大熊玩偶,它的身軀印有淺淺的凹痕,似乎經常被人抱在懷裡。
傑森看了它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這裡到處都充滿了生活痕跡,傑森像一個誤入的客人。
他的目光盯住了門口。
門鎖是老式的鎖,任何一個精於盜竊的小偷都能撬開。
它就在那裡,好像在誘惑著傑森,隻要打開它,就能從這個可怕的地方逃出去。
但是傑森沒有動。
這是個陷阱。
他想。
他的四肢是自由的,沒有被鎖鏈拷住,也沒有被塞進束縛衣裡,隻有一張薄薄的被子蓋著他的身體。
那件破爛的羅賓製服也被換了下來,他被換上了一套棉質睡衣。
柔軟的布料包圍著他,傑森才後知後覺。
他幾乎要忘了,原來衣服也可以這麼軟和。
沒有血、沒有拳頭、沒有撬棍、沒有尖利的笑。
隻有自然醒來後的遲鈍和迷茫。
他的身體輕飄飄的,輕盈得好像要飛起來,雲層托住他,輕輕地搖晃。傑森陷入那片羽毛般的柔軟裡,他的眼皮不受控製地合了下,下一秒,他的身體突然一歪,傑森猛然清醒。
失重的感覺遺留在緊張的心跳中,手腳冰冷,傑森下意識用手支撐了下。
然後他發現自己歪到了床的另一邊,兩隻大大的黑眼睛凝視著他。
傑森的心跳幾乎要嚇得停止。
他睜大眼睛,和那雙黑眼睛對視了幾秒,才意識到這是那隻玩偶熊的眼睛。
玩偶熊帶著憨憨的笑容,手臂被傑森抓著,整隻熊被墊在傑森和牆壁之間,看上去,就好像它把他抱在了懷裡。
毛茸茸的觸感侵蝕著傑森的理智。
他瞪著它,眼神凶狠得好像要把它活活撕開,殘忍扯出內裡的棉花。可惜玩偶熊並沒有給他回應,它憨憨地看著懷裡的孩子,笑容一絲未變。
胸腔升起一股熱意,堵得傑森呼吸不暢。他悶悶地把自己從玩偶熊中扯出來,清冷的空氣讓他清醒幾分。
那不屬於他。
他目光回到天花板上,眼神放空。
鐘表的滴答聲一點一點落進他心裡,他不由自主地數了下去。
餘光中,那個東西的存在感越來越強。
門。
逃離的路徑。
或者地獄的單行道。
打開它。
逃出去。
你唯一的機會。
喃喃絮語在他耳邊催促著,傑森狠狠咬了下舌尖,血腥味溢滿口腔,疼痛讓他越發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