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獨月是被耳畔的風聲刮醒的。
恍惚間她已然忘了今夕是何夕,隻聽見自由的風聲裹著和煦的陽光,就像行駛在黃昏的加州1號公路,碧波萬頃的大洋和陡峭高聳的山脈皆隨風攬入懷。
可總有幾縷若即若離的褐紫色長發飄在眼前,和著絲絲分辨不明的香氣。
哼!
大小姐一扶墨鏡,按下了鈕。
敞開的車篷升出閉合。她把最愛瑪莎拉蒂漆成了暗藍色,嵌合精密的車身宛如海底蓄勢待發的鯊魚。
小腿一抽,油門到底……
她一定要追上去看看!
“呃……好你個小兔崽子!”
喑啞的一聲怒喝就在耳邊,吵到了遠在加州度假的諶小姐。
鬼鬥羅身形一頓,魂力外放,一把將她從肩頭震飛出去!
黃、黃、紫、紫、黑、黑、黑、黑、黑的魂環從她眼前飛快地流過……立刻又被一團黑霧掩去。
原來這也是一位封號鬥羅!
靠!不是人人都告訴她封號鬥羅是這個世界上鳳毛麟角的存在嘛,怎麼看起來還挺多的……
也許這種玄幻的世界,鳳毛和麟角根本不值錢!
被甩飛在空中的諶獨月思緒也滿天飛,可意料之中的墜落卻遲遲沒有到來。
黃昏將褐紫色的頭發渡上一層溫柔的碎金之色,那長發的主人回頭,眉心一蹙。
諶獨月隻覺得周遭的風都變得溫柔了,身體被平緩的氣流托住,輕輕地落到她的身邊。
那縷諶小姐沒能追上的發梢就落在了眼前,她不自覺地想湊近輕嗅,抬頭之時一方美得驚心動魄的側顏亦撞進她的眼中。
依稀記得聽雪清河叫她……
比比東。
眼前的人換下了昨夜那身肅殺的殺手裝束,著一件素淨的銀色長袍,高貴而不染纖塵,許是為了趕路,周身再無彆物。
一道冷凝的目光瞥向那團黑霧。
同為封號鬥羅,看來比比東的地位要高上不少,諶獨月從那喑啞的嗓音中聽到了十足的敬畏。
“大……大人,她踹我!”
“……”
哈?
果然告狀是不分年紀大小的,諶獨月輕笑一聲。
比比東的目光轉而落在她的身上,諶獨月冷不丁地打了個寒噤,笑不出來了,她怎麼會生出這個女人很溫柔的錯覺?
一如昨夜般冷冽肅殺的眼神,那舞動的死神之鐮似乎再次從她的眼中閃過……
衣服可以換,紅妝可以改,眼神卻騙不了人——
麵平湖而殺意沸然,眼涼薄卻偏執瘋狂!
她想殺人!
文華殿前都說在做戲,可那場戲裡,在唯一的觀眾眼中,死的人是真的,動的怒是真的,那舞動的死神之鐮也是真的……
諶獨月下意識去摸額頭,月影再無回應。
麵對一個憑借一己之力生生撼動神念的人,一個出手就要置她於死地的人,恐懼是最原始的情緒。
她猛然從比比東身邊彈開了好幾米,按下顫抖的手,胡亂地捏了根長箭,如臨大敵地握在手中,這才覺得壓抑的呼吸暢快了些。
比比東冷笑一聲,眉峰一挑,一甩袖袍,負手而立,輕蔑地看著她的動作:“我很可怕嗎?”
“你……”諶獨月的聲音乾澀,咬著舌尖逼自己儘可能發狠地說完,“比比東你想乾什麼!”
這一喝反倒先把鬼鬥羅給整急眼了。
教皇大人的名諱是你個小兔崽子能大呼小叫的嗎!
你還想不想活了!
你不想活我還想活呢!
……
餘暉的溫度已經不足以照亮那冰冷的眼眸。
“哈哈哈!小廢物膽子倒不小啊。”比比東眸光一凜,眼角帶過一絲血紅,竟是妖異地笑開,令人不寒而栗。
她死死盯著諶獨月,一舔緋紅的唇角,就像看一隻獵物,然後一步步朝她走去,身後有一隻張牙舞爪的怪物幻影在凝聚。
她每近一步,諶獨月就感覺自己被周圍的空間壓緊一分,莫說往後退,她此刻就連一根手指也動彈不得,胸腔被壓的生疼……她似乎想將自己生生碾碎,可是怕是等不到她走到麵前,自己就已經被擀成一張月餅皮了。
“唔…嗚嗚……”
喉嚨裡發出嘶啞的抗議,眼睛也充血模糊了……依稀見到那走近的絕美臉龐上血色的紅紋自眼角勾勒而下,緋色的唇角是一抹殘忍的弧度——
比比東在享受她的痛苦!
“教皇冕下!”
鬼鬥羅單膝跪地,急切地大聲喚道。
穿透凝固的空間,鬼鬥羅的大喝也隻餘微弱的聲音落入她的耳中。
駭然也好,訝然也罷,諶獨月努力控製眼珠往前轉了轉,喉間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教……皇…冕下?”
隻一刹,霸道的力量應聲退去!
失去了控製,諶獨月一下子趴跪在地上,捂住脖子劇烈咳嗽起來,滿是劫後餘生的驚懼……
比比東睨了她一眼,袖袍一甩,轉身藏起握拳的手,掌心赫然留下指甲刺下的血痕。
“趕了整天的路,孤乏了……鬼魅,找個地方歇息。”她的聲音裡仿佛有無儘的疲憊。
鬼鬥羅擦了擦額角的冷汗,恭敬地應下,目光仍死死地盯著她的身影:“遵命,教皇冕下。”
日落月升,入夜了。
鬥羅大陸極為廣闊,武魂城又位於兩大帝國的交界之處,從天鬥皇城出發,即便是封號鬥羅全力趕路,亦需要足足五日,又因著一些原因,他們這一路都避著人煙,走的都是些險惡的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