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德光本想找淨化班的負責人問之前異動的詳情,在進入茶室後卻遲疑了。
茶室裡現在就跟進了八百隻鴨子一樣,又吵又亂。
離詛咒核心最遠的是兩個神父,其中一個手上拿著提爐【1】。
他一邊晃動提爐,一邊輕聲唱著聖頌,乳香燃燒形成的灰白色煙霧從爐中冒出來,像新發的藤蔓一樣攀上了最外圍的詛咒,費力地消磨著上麵的血色。
另一個神父手捧聖水盂【2】,朝榻榻米上潑灑聖水,同時大聲背誦各種驅魔的頌詞。伴隨著他的聲音,聖水閃著微微的金色光芒,落在了遍地乾涸的血跡上。
神父們的斜前方是幾個手持魔杖的巫師,他們站成一排,嘴裡喊著“一、二、三”,挨個對詛咒中心施加淨化除穢的咒語。
再往前,站著三個巫女和一個神官。這四個人看著都驚人地年輕,巫女中個子最矮的那個,臉上還留著未褪儘的嬰兒肥。而神官的耳朵上掛著一個銀耳環,烏帽子下的頭發還都染成了張揚的紅色。
巫女們分工明確,一個吹笛,一個敲鼓,還有一個揮舞著一把刀,有模有樣地跳著奉納舞【3】。
神官嘴上喃喃有詞地念著咒,右手兩指並起立於胸前,腳下則踩著禹步【4】,繞著詛咒中心不斷地轉圈。
距離神官大概半米遠的地方,是四個穿著僧衣的年輕人。他們都沒剃度,像一個樂隊一樣,有人彈吉他、有人玩鍵盤、有人敲鼓,還有一個打碟的。四個人團團圍住一台打碟機,跟著裡麵出的節奏,動次打次地唱經。
唱經不說,還在地上架了個迪斯科燈球,搞出了花裡胡哨的光電效果。
幸德光仔細聽了一下,發現他們唱的好像是是《無量壽經》。
離詛咒最近的,是一個和尚。
剃了光頭的那種。
鎖鏈外,圍著一圈注連繩【5】,那和尚就坐在注連繩外不足一步處,雙手合十,閉著雙眼低聲吟誦經文。
這幅場景,誰看了都得讚一句宜(不)古(倫)宜(不)今(類)、東(亂)西(七)合(八)璧(糟)。
幸德光看著大家臉上揮之不去的疲憊,默默退出了房門。她從袖中拿出一張裁成小方塊的和紙,疊成一隻紙鶴,對著鶴嘴小聲說了幾句話,再一揮手,紙鶴就拍拍翅膀,晃晃悠悠地飛走了。
小澤千樹還等在外麵,見狀對她詢問地揚了揚眉毛。幸德光捂著嘴低聲說:“感覺大家最近都辛苦了,所以讓人去準備茶點。”
土禦門晴景剛死沒多久,攻打土禦門大宅的主力部隊就趕到了。因為他死得頗為詭異,這群青年倉促之間決定,對外宣稱土禦門晴景見宅院被攻入,發瘋殺了全家,之後在負隅頑抗時被幸德光等人擊斃。
反正土禦門家長年飼養妖魔,說土禦門晴景被那些玩意兒影響了也說得通。
剩下幾個久居高位的大家族,在土禦門這麵大旗轟然倒塌後蠢蠢欲動,想在魔法界建立又一個幕府式政權。所幸,幸德光他們在這方麵的準備足夠充分,舊家族的反撲暫時並未得逞。
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等到幸德光理清楚土禦門的政治遺產,建立起了新魔法部的基本框架,外麵的傳言就變成了“幸德光及其同黨,為了擷取日本魔法界的權利,殘忍殺害了土禦門晴景及土禦門家的所有繼承人”。
又因為幸德光和一些成員的赤軍經曆,搞的聯盟巫師管理辦公室和華國魔法部都在國際上受到了譴責【6】。
日本魔法部目前的幾個高層都知道,土禦門晴景那句沒頭沒腦的遺言,也都對“不要信”所指向的客體有所猜測,隻是看法不儘相同。
有人覺得他是在說其他古老的陰陽師家族,也有人覺得他是在喊冤,土禦門家養惡魔是被冤枉的。
但這些人裡,誰都沒法拍著胸脯保證,自己的想法就是對的。
除了這條遺言外,土禦門晴景的死還留給新魔法部留下了一間被詛咒浸透了的屋子,和一把刀。
普通人總會編一些冤魂索命的故事,用來傳播“善惡有報”這個簡單的道理。對法師們來說,世界上並沒有厲鬼或是冤魂這種東西,它們會害人更是無稽之談。普通人迷信的所謂厲鬼,其實隻是枉死的人在死前爆發的某種情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