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前田真理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早就超過了平時上床睡覺的時間點。
前田本想簡單洗漱一下就去睡覺,但他在前往盥洗室的路上,他遠遠看到幸德光辦公室的燈還亮著。出於關心和好奇,他腳下轉了個彎,走向了燈火通明處。
幸德光顯然很忙,也很累。但她看到前田真理後,還是笑著將他迎進了辦公室,並讓她的紙人仆從給他端來了茶水和點心。
“前田大師,您找我有什麼事嗎?”年輕的部長問。她翻了翻辦公助桌上一遝又一遝的文件,笑容和善但疲憊:“如您所見,我現在其實有點忙。”
前田深感歉意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鞠躬:“我明天一早就準備離開,可能沒時間跟所有人告彆。看見您還沒走,我就來跟您說一聲,謝謝您這一陣的關照。沒能幫上您的忙,我感到很過意不去。”
幸德光連說您其實已經幫了大忙,正想再客氣兩句,就聽前田問:“請問您在為什麼困擾呢?是稅收嗎?但我記得鬆本處長說過,她已經有辦法解決關西地區的稅收問題了。”
“啊,跟稅收沒關係。”幸德光搖搖頭,思考片刻,抽出一份文件遞給前田,“是魔法所的教材的問題。他們之前用的都是大正三年編纂的課本,裡麵的知識基本都是從歐洲學校的課本裡照搬的。我想整合一下土禦門家留下的資料,加上我們家傳的知識,找人重新編一套更具有日本特色和風格的教材。
“但土禦門跟我們幸德家掌握的主要都是禦紙術,還有一些簡單的符籙和陣法,治療、淨化、藥劑等等方麵的知識缺失得比較厲害。我也向其他家族寫了信,但他們要麼拒絕,要麼壓根就不回複。”
年輕的部長看起來非常困擾,也很焦慮。
前田不太理解她焦慮的緣由,在他看來,魔法所的教材修訂與否,都沒法改變日本魔法部受製於大家族的現實。
一群近乎一無所有的弱者,要怎樣才能擊敗手握巨大力量和資源的人呢?
他不知道。
他這一生有過很多老師,法利亞諾神父教他包括拉丁語在內的各種語言,教他亂七八糟的社交禮儀,教他神愛世人。四郎教識字,教他書法、繪畫,多種樂器,教他如何創作和歌表達自己的心情。他現在的師父,比叡山的三條大師,教他打坐念經,教他靜心冥想,教他放下過去,向前看。
但他們都沒教過他,具體要求怎麼做,才能讓天生低賤的人,奪回被那些高高在上的蟲豸剝奪的權利。
法利亞諾和四郎隻說要用愛,要愛世人、愛世界,愛能讓所有人幸福。三條大師讓他學會洞見,見世界、見自己,然後學會放下的智慧。
看著逐漸沉迷於工作,忘了他存在的幸德光,前田很好奇她的回答會是什麼。
“您覺得,就現在這個情況,怎樣做才能為大家族之外的普通人創造幸福的生活呢?”他斟酌著修辭,慢慢地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聽到他的話,幸德光稍稍愣了一下,很苦惱地思考著,說:“我也不知道。”
前田臉上緊接著出現的、震驚和驚訝混雜的表情逗樂了她。她輕笑起來,注視著前田的眼睛:“這種事情沒有正確答案的。您看普通人的曆史裡,法國人和俄國人殺了王室和他們能找到的所有貴族;英國人另立新王,和平地奪回了被王室和貴族竊取多年的權力;德國人和意大利人打輸了世界大戰,民眾拋棄了國王,自立成了國家的主人。離我們不遠的華國,則是通過長達幾十年的不斷奮鬥,才達成了這個目標。
“所以您問我,具體要怎麼做,我也不清楚。但我覺得,在考慮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得先把被大家族從民眾手裡搶走的權力收回來。有了權利,魔法部才可能創造一個所有普通人都能幸福生活的社會。我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