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穿過一層用途不明的結界,蘇原邊跑邊將手中持續處於癱瘓狀態的信號發生器彆回腰間,在地鐵站外迅速拉近的嘈雜聲中,以召喚物開道衝出了地鐵口。
“……”
天色出乎意料地已經黑透了,入目的高樓林立,燈火通明,街道卻被鮮血、屍骸堆滿。尚且幸存的民眾慘叫著奔逃,無數異常物拖著醜陋扭曲的軀體在人群中肆意撕扯、殺戮。從業這些年,不是沒經手過更血腥的任務,但今天這樣的場麵他確實頭一次見。
嘣!!
視野內的十餘隻異常物在瞬發的阻絕炸彈下齊齊爆開,蘇原當頭一棍掄碎撲到眼前的多眼異常物,一腳踏上旁邊變形的出租車頂接住從高樓外牆麵異常物口中摔落的幸存者,升空的召喚物再度轟殺了一輪體型較大且與民眾留有距離的目標。
二百米開外,透過沒來得及更換的深色護目鏡鏡片,他看到了馬路儘頭罩著的又一層結界。
這麼大的範圍不可能不引起注意,那麼是因為結界阻礙了救援嗎?可惜他在這方麵幫不上忙。
召喚物可密集瞬發的能量彈雖然打這種不到B級的異常物一炮一個,但離得近了隻能逐個擊殺效率極慢,拔升炮台高度又難以在避開騷亂民眾的前提下多發精準命中移動靶。方才強行壓縮領域後剩餘的能量儲備也不夠再開一次領域群控了。
無能為力。
“……”
你該休息一下了。
尖叫、嘶喊充盈耳跡,一張張遍布恐懼的扭曲麵孔倒映在眼底。斷頭的屍體上撲著哭泣的孩童,穿著時尚的年輕男女倒在路邊,內臟被拖行至幾米外隨意地抹在路邊的石階。
你該休息一下了,蘇原。能力者行差踏錯就有可能走向瘋狂,你這種有咒怨偏向的更要小心,時刻監控數據,保持情緒穩——
砰!!
四肢著地移動極快的異常物將慘叫的青年撞飛摔向牆麵,又緊墜著再度衝撞而上。
“……”
“……”
“……”
沸騰的情緒在血管湧動,有什麼以往未曾注意過的回路自然而然地流轉將熟悉的負麵力量彙聚抽取貫入全身,蘇原伸手把武器從癱軟的異常物眼眶拔出,再抬眼的時候,靜謐的黑暗已經將眼前一切籠罩。
絢麗的小型能量彈拖著長尾從天而降,在轟然倒地的人群中炸出一蓬蓬漂亮的紫色血花。
***
結界的外麵是什麼?
哈,是新的結界。
蘇原在第三到第四層結界間終於找到了些救援隊伍活動的痕跡。這一片的異常物密度顯然較內圈更高,才致使人群向內逃竄。
不過目前他經過的區域都被清掃得很乾淨,咒怨類異常物還未完全消散的血肉殘塊黏黏膩膩地在地上積了一層。
方才還能聽到的隱約動靜,如今隨著他接近第四層結界,周遭倒是安靜起來。
他踩著有些濕軟的地麵在又一層結界麵前站定喘了口氣。
透明的能量罩在泛紅模糊的視野中顯得有些渾濁,已經叫不出來的召喚物顯然沒法用來探路。
雖然理智上很清楚這個時候他應該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至少等胸前的傷口止了血再往前走,但是很遺憾,他現在不太理智。
人類自身的負麵情感也能提取轉換成可以利用的負極能量……
他在今天見到地鐵站下層那幾個以負極能量作為攻擊手段的能力者前,可從來沒往這方麵想過。
一直把自己看作是咒怨類異常物共生體,在有需要時會像異常物一樣直接自召喚物抽調能量的蘇原,倒是沒有想過這具完全受肉的人類軀體也可以產生並利用這樣的力量。
更沒想到靠著這一部分的負極能量補充,讓他今天在情緒大幅波動時堪堪開出了第三次領域。
發現了新的力量途徑,是好事。救了人,也是好事。
隻是說,那幾個實力極強他卻毫無印象能力者是誰?
這又是什麼地方?
這些大麵積聚集在市區的異常物是怎麼回事?
還有、
結界水一樣地從身邊流過,仍舊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
蘇原看向眼前目露驚慌的西裝男子,收起毫無回應的信號發射器,麵無表情地用英文發問:
“官方人員?”
“——”
果然,又是日語。
唰——
身體微側,自後方刺來的利劍擦身而過,蘇原左手抓住那隻握劍的手往前一帶,變形的金屬臂膀屈起以肘重重擊下。
砰!
一聲悶響,他踩著地上偷襲者的脊背,準備重複再問一遍。
“是的,您好,我叫——”
比起震懾於實力,更像是確認了敵友,對方突然變得殷勤起來,用帶著奇怪口音的英語飛速答道。
和腳下這個金發高馬尾的偷襲者不是一夥的嗎?
也是,單看打扮就不在一個畫風。眼前這家夥實力很弱,穿著規製的西裝站在結界外,更像是官方的後勤人員。
“證件。”
完全沒有因為被打斷而生氣,對方熟練地從身上掏出了一張印有自己大頭照片的眼生卡片,躬身兩手遞過來。
“請問您是——”
“你拿著。”
蘇原單手從腰包掏出不知何時碎了屏的手機——果然還是沒信號,劃拉出離線的拍照翻譯,對著拍了一張,雙擊放大。
中村智,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輔助監督……
挺像那麼回事,但機構名聞所未聞。
“救援呢?”
“——”
“大點聲。”
“救援隊伍已經派入了,隻是內部阻攔術師的帳暫時還無法通過。”
帷帳?結界嗎?
“這裡是日本?”
“沒錯,我——”
西裝男的手機響了一聲,他道了聲歉看向手機。
是新消息。
蘇原當即伸手搶過這個有信號的手機,沒理會對方的抗拒,隻對著滿屏摻著繁簡漢字的鬼畫符日文中配合應用圖標找到了撥號鍵,按下熟悉的號碼。
“——”
一串播音員腔調的外語,應該是沒接通的提示音。
他深吸了口氣,按下另一串號碼。
“——”
同樣的日語提示音。
沒有24小時全球暢通的內線轉接,也沒有隊友插科打諢的問候,在他皺著眉頭去按第三次的時候,一旁的西裝男子說話了。
“那個是空號的提示音、如果您不了解。您是想找人嗎?”
“……”
蘇原退出撥號頁麵,看著手機顯示的日期。
2018年10月31日。
整蠱?如果說倒退了近一個月的日期是假的,那從中午直轉深夜的天色又該怎麼解釋?
時差嗎,他記得華國和日本的時差應該沒這麼長。
這些隨處可見的日文標識,呼喊著日語的民眾,超規格的咒怨類異常物……
他也是個跨越過世界的人,如果眼前這一切不是幻覺,又或者一場糟糕的玩笑,那僅剩的答案其實顯而易見。